“阿姨早就知道了?”冯玉惊讶。
段眠松点头。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老师的观察力。
但有时候,妈妈的观察力比老师还要厉害百倍。
段眠松想起昨晚自家老妈和姜菱抱头痛哭的场景,眼眶不禁又微微湿润。
哎,谈了恋爱后,他整只妖好像都变得多愁善感了呢。
“我妈说,以后就当多了个女儿。”
别说段眠松了,冯玉也有些泪汪汪,“阿姨真好……”
“我妈做菜的手艺也很好。”
“嗯嗯!”
“我妈的琴声堪比天籁。”
“嗯嗯!”
“我妈侍弄的玫瑰园景色无双。”
“嗯嗯!”
“我妈说让你周末回家吃饭。”
“嗯嗯嗯!”
冯玉脚步一顿,“嗯??”
“我把我们的事告诉家里了。”段眠松发出了行动派的声音,“我爸妈很高兴,说想请你来家里玩。”
这一点段眠松还真没夸张。
冯玉好歹教了段惊棠三年,又是班主任,段爸段妈都是见过他的。
二老对这位俊秀斯文的年轻人印象很不错,最重要的是儿子喜欢,他们自然爱屋及乌。
段爸还哼哼了一句“一个儿媳妇儿倒下去,无数个儿媳妇儿站起来”,被段妈揪着尾巴揍了一顿。
“这,这周末吗?”
冯玉咽了咽口水,扒拉着手指开始絮絮叨叨,“那我要去买一套西装,皮鞋也要换新的了,还有头发,剪一剪弄个简单的发型吧……啊,尾巴,尾巴也得做个全套护理了!”
段眠松笑着亲了亲成年鹿蜀的额头,瞬间封印了所有碎碎念。
“不要紧张,他们会像喜欢我一样喜欢你。”
冯玉深呼吸,点点头。
“……但是尾巴还是要护理!”
尾巴就是鹿蜀的第二张脸!
段眠松笑道:“好,我陪你一起。”顺手在冯玉的马尾上捋了一把。
“说起来……”冯玉悄悄眯起眼睛。
他发现段眠松对他的尾巴执念特别深,有时候正说着话呢,手就探到他屁股后面去了,看起来非常的不正经。
就比如现在。
所以他严肃怀疑,那天晚上对他的尾巴痛下“编”手的就是这只狐。
“嗯?”段眠松十分坦然,还揉了揉冯玉的尾巴根。
冯玉:“……没什么。”
还是改天吧。
毕竟这种事情,证据很重要!
鹿蜀严谨.jpg。
风衣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冯玉摸出来一看,是姜菱发来的。
【姜·青丘小妲己·菱:玉仔到家了咩?】
【姜·青丘小妲己·菱:我无语了呀,这崽一上床就倍儿清醒,咋也不睡了,还闹着我要给你发语音,你等会儿嗷】
【姜·青丘小妲己·菱:[语音]59s″】
长长一条语音,冯玉坐在石桥边的树下安安静静听完。
前面五十多秒基本都是黑狐幼崽可爱的呼吸声,还有姜菱的“你说不说不说赶紧把手机还我我要打游戏”以及阮鸢的“你别打扰他快去洗澡水给你放好了”。
直到最后,黑狐幼崽的声音才切切响起。
“……叔叔,还要和一一玩哦。”
冯玉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段眠松表示他已经习惯了。
不就是撒娇吗,他才不羡慕,一点都不。
狐狐抹泪.jpg。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幼崽呢。”
回复完一一,冯玉在夜风里伸了个懒腰,望着桥上景致,眼角眉梢是藏不住喜悦。
“一想到以后经常,甚至是每天都能见到他,我就觉得妖生好像都有了意义。”
段眠松望着望风景的妖,笑意刚漫上嘴角,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那我呢?”
难道他其实是夫凭子贵??
“你?”冯玉露出一个上下打量的欠揍表情。
段眠松一脸正色,“越是强壮的狐,内心往往越是脆弱不堪。”
所以你不要伤害我。QAQ
冯玉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啊。”
“你是上天送给我的,最惊喜的礼物啊。”
段眠松的笑容绽放到一半,再次出现了停顿。
确定了,他和他儿子的位置是真的放反了。
惊喜这个词,听起来的确不像描述恋人的。
但对于冯玉,段眠松就是他的惊喜。
他妖过半生,已然看开一切、不再奢求任何后,突然闯入他生命的天降惊喜。
如果这样说无法描述段眠松对他的重要性,那就请想象一下毫无色彩的世界吧。
遇到段眠松之前,他一直生活在那样的世界里。
“就算有天醒来,发现一切只是一场梦,这也是我这一生做过的最美好的梦。”
段眠松已经有些不确定了,试探着,“是因为我吧……?”
冯玉没说话,微微踮起脚尖,亲吻男人的唇角。
数学老师不善表达。
尽在不言中。
而冯玉也没忘记,他还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段眠松。
“之前你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一一的事。”
“嗯。”
段眠松捏捏掌心微凉的手,言简意赅,“不急。”
我们都是独自走过半程的妖,过往何其多。等你愿与我分享其中的某一段时,到那时再开口,就好。
冯玉靠在男人肩膀上,闭了闭眼睛。
“虽然你可能会对我失望,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因为那是我这一生里最黯淡的过往,也是我曾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
地下黑市。
这个名字光是听起来就带着戾气,仿佛里面聚集了所有邪恶势力,让妖下意识敬而远之,不敢靠近。
事实上正好相反。
现在的地下黑市,挂着黑市的名儿,干着白市的事儿。里面虽然也有不安分的,比如混混流氓,还有像北北他妈那样偷偷售卖自己叶子的小商小贩,但整体也算得上政通人和,清明安定,甚至比城北有些大商业街都和谐。
几乎没有妖记得,十几年前的城北地下黑市,是怎样一番景象。
那是冯玉在黑市当打手的第八年。那一年他进入了地下的核心高层,手下兄弟几百个。
那一年的城北地下黑市,和过去的八年一样,堪称人间炼狱。
你所能想到的一切肮脏事儿在这里都能实现,这里没有法度,只有无尽的黑夜和狂欢。
罪恶的狂欢。
也是那一年,一个跟了冯玉三年的手下告诉他,他是明面派来的卧底。
在确定他没开玩笑之后,冯玉第一时间把刀抵在了他的喉头。
那妖连反抗的动作都没有,只是笑着看冯玉。
他说,你要是能杀人,也不会现在才坐上这个位置。
冯玉把刀扎进桌面,让他滚。
三年,过命的兄弟。火拼的时候,好几次对面耍阴招,都是他替冯玉挡的刀子。
冯玉怒火冲天想杀妖,可杀谁都不能杀他。
冯玉说,邹三,趁我没告诉上面,能滚多远滚多远。
邹三当然没滚,他端了盘瓜子,笑眯眯地开始策反冯玉。
冯玉一头雾水,问,你凭啥觉得我会听你的?
他刚混出头,现在地下七条街都归他管,吃香喝辣小弟成群他不香吗?
邹三吐出一个瓜子皮儿,说你昨天街边遇着一流浪狗你没踢它你还给它火腿肠了。
冯玉:???
他说你们明面的都这么草率吗我喂个狗你就觉得我是好妖了然后你就跑来策反我了??
邹三用看傻蛋的眼神看着他。
问他,那你觉得我看错妖了吗?
要是错了,他现在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冯玉无言以对。
邹三叹了口气,开始摩挲自己脖子上的红围巾。
冯玉让他把那围巾扔了,破得跟什么似的,丢给巷子里的流浪狗做窝都不要。
邹三说那可不行,这是他老婆织的,本来是织给他儿子的,被他抢过来了。
冯·孤家寡妖·玉呸了一声,晦气。
邹三笑了笑,忽然把瓜子扔了,坐在冯玉对面,凝神正色。
他说,明面注意地下很久了,不出意外,近两年就要动手。
他说,这里是山海市最后的黑角落,这里埋葬了多少人的血泪你最清楚,这里不能长存,你也清楚。
他说,冯玉,我知道你不属于这里。你手上没沾人命,现在回头,一切都还来得及。
都来得及,我用我的性命保证。
这妖的策反能力真的超群。
冯玉动摇了。
或许,自从他踏进这个黑角落,他就没坚定过。
他说,让我想想。
邹三欣然应允。
他给了冯玉一个打火机,他说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他们在这里再聚。如果冯玉答应,就用这打火机点一支烟。
冯玉问,如果他不答应呢。
邹三理了理自己心爱的红围巾,一脸怜爱,说你傻啊,你要是不答应我能活过这俩月吗?
冯玉让他滚滚滚。
邹三滚了,跟着另一个堂口的妖出外活儿去了,要去趟北方,来回挺久。
滚之前,他告诉冯玉,他不姓邹。他的真名叫闵岩生。
妖如其名。
两个月后,冯玉再次坐在这间屋子里。
直到他抽完一整包烟,闵岩生也没有出现。
第二天早上,手下小弟哭着来报,副堂主是叛徒,两天前被二堂口的妖就地“解决”,现在已经拉回来了,在主街口。
烟灰烫了手。
冯玉一步一步挪到主街口,仰起头,看见那条破烂的红围巾。
迎风飘着,在一片脏腻的黑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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