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临近渡劫

灵狐百岁，得之一尾，能得九尾者可位列仙班。狐狸精和一般的妖精不一样，先天开慧的胡家仙，修行的速度虽说是比不上人，但较之其他妖怪快了不少。每多一条尾巴，那就是平白又生出了一百年的寿元，十七奶奶有七条尾巴，那就是说她已经七百多岁了。

可是寿元不是白来的，上天岂能容得？自然是有滚滚天雷罚下。寻常妖精三四百年渡一劫就算是顶天了，狐仙儿每百年就要渡一劫。“滚滚春雷响，万物复苏时”，虽说是生死大关，可毕竟大道五十天演化七七人遁其一，天劫也会留得一线生机。能从中闯过来，道行就会突飞猛进。所以一般同等寿数的妖精，比之狐仙来本是要差上一些，而尾巴越多的狐仙儿就越是不能招惹。向十七奶奶这样有七条尾巴的大仙家，在当世都已经算是顶尖了，非要论，关东也就只有胡三太爷胡三太奶有这样的道行。

可现如今十七奶奶居然是又要渡劫了！这要是成了，那可以说除了黑妈妈，整个儿关东没人能治得了她的。

不过虎子虽然觉得吃惊，却也认为不必心焦。头一回去胡府仙阁的时候，他亲眼看见十七奶奶的卧房里头供着“灵山护法降魔大元帅托塔天王李靖神位”，不是正道仙家没办法供这种东西的。虽然十七奶奶时常让人琢磨不透，但绝不会作恶作乱，给凡尘俗世添麻烦，这等人物是奔着飞升去的，没心思在俗世里多做计较。

“七尾狐妖，渡劫的阵仗一定不小，”彭先生摸着下巴思量，“若是她邀请了，咱们可以一同去看，见识一下天地威能，对于巩固道心很有帮助。”

“渡劫还能让人围观吗？”虎子头一次听说这样的说法，很是好奇。

彭先生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事情，只要不插手其中，天劫针对的就只不过是渡劫的人。那些三尾四尾的狐仙渡劫没什么看头，可十七奶奶不一样，这等大妖渡劫，说不得黑妈妈都会来观瞧。这样又能收束愿力，对于渡劫的人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那十七奶奶要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呢？”虎子还是有些不解，“我不知道十七奶奶修得是哪一家法门，不过估计跟佛宗是脱不了干系，她要那黑莲的莲子有什么用？她布置阵法，怎么会用到这么阴秽的东西？”

“天劫哪里是那么好过去的？”彭先生摇了摇头，“从兽到人，再到位列仙班，这一路走来是逆天而行。七尾狐所遇见的天劫之威，绝非是人力可及。三灾利害损心蚀骨，十七奶奶她是避世修行，需要找个替身，这莲子自然就是好东西了。”

虎子想明白其中关键了。十七奶奶是在昌图府坐地的大仙儿，却既不立塘口也不保家，这是很稀奇的。与十七奶奶一般本事的，关东最出名的应当是胡三太爷胡三太奶，供奉的人不在少数，那一桩桩一件件一柱柱香火，都是众生愿力。这可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若是有个神仙，世上没人信了，那这个神仙也就不在了。众生愿力，可化解天劫之威！

十七奶奶避世修行，不受任何人的香火，自然就没有这一项加持，要度雷劫全凭自身的本事，这过程之凶险，难以言述。天劫乃是至刚至强至阳的，那黑莲的莲子则是极为纯净的阴气凝结成形。十七奶奶这一遭，是想用这莲子，中和劫雷的威能。

“不过这也有些奇怪。”虎子挠了挠后脑勺，“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她要匀出来一颗给我呢？自己全都吞下不好吗？”

彭先生笑着摇了摇头：“修行到了她这一步，说话办事都得加着万分小心。你向十七奶奶许诺一件事，不得不去办，她说只要三颗莲子，那就只能拿走三颗。一样的道理，要不然对她心性有所损伤。”

虎子点了点头：“这么讲，那就说得通了。这十七奶奶也是好运气，能找到这种天材地宝，这一次若是渡劫成了，他不是您也得让她几分吧？”

“你真当这是运气吗？”彭先生轻轻摇了摇头，“十七奶奶将胡府仙阁建在太阳山，这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你只当是先前机缘巧合，被十七奶奶坑算了一把，那你怎么不想想，看守黑莲的那个鬼胎是从哪里来的？怕是五百年前，胡十七就在计划着今日了。”

彭先生这一番话，说得虎子浑身冒冷汗：“您这个说法太吓人了，不过是个巧合而已吧？”

“我也希望这是个巧合，”彭先生点着桌面，“可是你算一算，十七奶奶活了多久？元明清三代至今国祚加在一起，都不够她的寿数长。这样的大妖精，就算原本是个傻失了心的，活到今日，论算计，在世的生人也都没有一个能算得过人家的。”

“太吓人了……”虎子喃喃道，“我说为什么连自家小辈的仇都不报了呢？这是憋着要渡劫，宁可先把这事放在一边，也要收了无妄和尚的心去。哎？爹，您说既然十七奶奶都做了这么多准备了，那渡劫的日子也就近了吧？”

彭先生想了想，说：“这么说也没错，从她这番准备来看，应该是渡劫的日子不远了，估摸着也就这两年。”

“啊？”虎子叹了一声，“我还以为这两天呢。”

“渡劫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彭先生揉了揉虎子的脑袋，“要没别的事儿你就先歇着去吧，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折腾得也是不轻。”

“爹，我还真有别的事儿。”虎子一拍脑门，“您到大殿后面去看了吗？我捉了一只刺猬精，好像和那个什么仙师有关系，不过问什么都问不出来，师父您有什么法子问问吗？”

彭先生一愣神：“那刺猬精能说话？”

虎子心里头咯噔一声，知道这是起了变化：“这刺猬精是我在春风苑降服的，我师叔知道这件事，估摸着是忘了没跟您提起来。既然是道行受损，妖气控制不住，但是灵智尚在，跟她交流是没有问题的。听您这意思，现在傻了？”

彭先生眉头一皱：“倒不是说傻了，而是死了。”

“什么？死了？”虎子眼睛一瞪，“不能够啊！虽说是受伤不轻，可她在春风苑的时候曾经附身到了一个姑娘身上，吸取了一些阳气回来，不至于死。这……这怎么死了呢？不行，我看看去。”

彭先生拽住了起身欲走的虎子，说：“你甭去看了，看了也没什么用，已经被我给收拾了。”

“爹！您给打死的？”虎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彭先生皱褶眉头，说：“你若不说它灵智不缺，我根本都想象不到。记得那个些被嵌了石符的鳖幽灵、僵尸、狐狸精、老虎精吗？我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个东西。已经是个死物了，在咒法和尸身本身灵气驱使下毫无理智地活动的刺猬精，在咱们大殿后面住下了。”

“住下了？”虎子有些不好的预感，“我把她囚在笼子里面了，莫非是挣脱了吗？”

彭先生轻叹了一口气：“我倒是瞧见鸟笼子了，碎了一地。那刺猬生得牛犊一般大，怎是能困在鸟笼子里。估摸着是给撑坏了，这也就说得通了。我还道是从哪里跑进来的，没想到是你带回来的。”

虎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心里也怪着自己不小心。明明知道那是那位“仙师”动过手脚的妖精，竟是以为几张符咒就能压制下来了。好在那东西没有乱闯伤人，要不然自己可就算是担了罪过。

尴尬的虎子换了个话：“那……这刺猬精……咱们，有什么损失吗？”

彭先生点了点头：“你不说我倒是忘了，真有。跟它在一屋那个木雕，被它拿去磨牙了，啃得七零八落，一点不剩。”

“什么？”这一下子虎子坐不住了，“那木雕里面还住这个鬼呢！这……哎，是我害了那鬼。”

彭先生却是不觉得有什么：“本来就不是应在当世的东西，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不愿生前过得这般凄惨的人死后还要受这样的折磨，想要渡她修个鬼仙。这么多年下来，却是油盐不进，死活都不干。算算日子，要不了多久，她也会自行消散，如此，算是给个痛快吧。”

虎子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彭先生劝慰道：“行了，别想太多，回房歇着吧。要是还有闲心，你去前面把你师叔拦下，别让他把孩子打坏了。这回他是动了真火，要是没有人拦着，说不得赵善坤得被他打残疾。回头等月月做好了饭，我再叫你。”

虎子打了个哆嗦：“不是我……那爹您怎么不一开始就拦着啊？”

彭先生苦笑一声：“这孩子比你都能作，当初刺杀安德烈的事情是你挑起来的，他不过算是从犯，可杀那容是他自个儿的主意。杀洋人和杀朝廷命官，那不是一回事情。得给他个教训，让他长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