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日苏晓宛所言, 她时常陷入沉思。
“我第一次见你如此失态,说不想放弃同侯府的婚约。”
“之前你和我说不会嫁入侯府我就将信将疑,当时你踟蹰难安的模样我就知你必定出尔反尔。”
“我本不该信你的, 是我一时糊涂才抱有希望, 听进了你的戏言。”
苏眠月来来回回翻着手中的那几本日记,泛黄的纸页已然有些脆弱, 日记也在好几年前戛然而止了,她琢磨不透这苏二姑娘。
若是喜欢荀元白,怎么在苏晓宛口中又那么急切想要挽留同闻绪风的婚约呢。
怜心正替她整理着被褥,一转头便看见她在出神。
“小姐, 您在想什么呢?”
看着她手边还留着一盏温酒,怜心嗔怪道:“小姐这些日子啊还是少喝酒, 酒虽暖身,可也误事。”
苏眠月点点头, 好奇道:“怜心, 那日在华府是谁将我送来的?”
“自然是大公子了, 发现小姐喝醉了便悄悄让人送上了马车先回府了。”
怜心想着那日的场景,苦笑道:“许是怕苏府面上挂不去,那华夫人说她家小姐和侯府的堂小姐也醉了。小姐, 是真的吗?”
苏眠月尴尬点点头,想来自己醉成这副模样,她们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是得去看看。
她愣了愣, 又想起那日迷迷糊糊记得撞见卫玉棠同那男子的私会。
若非她喝醉了出现幻觉,那男子应是华北啸无疑。
想起苏晓宛此前所言, 莫非真是她误会。闻绪风和卫玉棠或许的确没有其他暧昧的关系。
细想一番那段时日她的确对闻绪风动了心。
动了心, 就会变得患得患失。
闻绪风和华北啸倒像是无话不谈的挚友, 或许当初连和卫玉棠私下所谈的内容都是华北啸。
她点点头像是理顺了什么一般,心中有大石放下。
一旁的怜心替她换上了热茶,看着她手边泛黄的日记说道:“这簿子看起来有些年日了,也不知小姐何时写的。”
“嗯,倒像是有些年头了。”
“不知道上面写的小姐还记不记得。这么些年过去了,小姐性子也不似从前了,记忆也不知何时能找回…”
听闻此言她有些愣了愣神,总觉得有什么要想清楚了,可是偏偏她硬是偏偏想不通顺。
华府一宴过后八珍馆果然更声名鹊起,生意越发好了起来。连之前还迟迟未定的吴家乳酪,这下也二话不说便确定联名美食。
于是馆中风风火火地开售了一批牛乳类的甜点,一时间人气甚旺。
汤汤水水的如桂花炖奶、乳香鸡蛋醪糟;随手拈来的如牛乳小方、牛乳红豆糯米糕……八珍馆也越来越有巧思倍出的名头,结结实实添了一波知名度。
想到那日喝醉酒的模样,苏眠月便想着去看看那二人。于是便让怜心装了一些新鲜吃食来了一趟华府。
那次喝醉后她也不知后来她们是如何收场的。
“我可被训斥了一同,再也不敢了。”
华南烟哀嚎着,她完全不知那酒会越喝越上头,不知不觉便饮下了许多。
她低头喝着苏眠月带来的牛乳鸡蛋醪糟,笑着道:“依我看,这鸡蛋醪糟的酒香就很是馋人。不过那晚的葡萄酿,味道也真不错。”
苏眠月笑了笑:“酒虽好,贪杯便误事了。我还以为语鸢在你这呢,她如何了?”
华南烟点点头,又像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我听说她昨夜不甚落水了,眼下该是生病了。”
“落水?”
苏眠月有些担心道:“怎会落水呢?”
对方摇摇头,神色里也是担忧:“看来以后这酒可是再也不能喝了。”
苏眠月有些不解,即便是喝醉了,闻绪风也不可能照顾不好闻语鸢。
于是二人便收拾一番,打算直接去侯府探望探望。谁知刚要途径大堂,就听到堂内有人在谈话。
“这黎经也是个实打实会打算盘的,我看这回他女儿的嫁娶恐怕是有着落了。”
“只可惜了,侯爷的婚事……”
“身在其中,在所难免。”
听闻此言她隐约觉察有些不对劲,只是堂前正说着话的华夫人发现了她,便立马噤声转移话题,笑着同她打着招呼。
“苏姑娘来了?”
苏眠月点点头:“华夫人安好。”
对方看着华南烟,笑道:“又去找语鸢?可早些回来。”
华南烟点点头:“女儿明白。”
去侯府的路上她心头始终在琢磨方才听到的一席话,心中总觉得惴惴难安。
想来这段时日她也不知前段时日的朝堂变故是否结束,闻绪风是否还身处险境。
谁知快到侯府门口时,她们便看见黎柔儿从侯府出来的身影。
“黎柔儿?”华南烟颇有些疑惑道:“她来侯府做什么?”
苏眠月看着逐渐远去的车马,更觉疑云重重。
“苏小姐来了!”那家仆已然熟络,和怜心也都熟悉地打着招呼:“华小姐也来了?里面请。”
她们一进侯府,便看到闻绪风在堂前,一身便服装扮,像是要出门。
“侯爷。”
“侯爷。”
闻绪风看了她们二人一眼,苏眠月同他对视上时被对方眼中的淡漠震得一愣。
“侯爷这是要出去?”
闻绪风点点头,开口道:“语鸢身体不适,待客不周,二位请自便,本王便不长留了。”
苏眠月见他态度冷淡,全然与这段时日不同,便条件反射拉住他转身而去的衣角。
“等等…”
闻绪风止住脚步,转身回头。
苏眠月看着他,眼中尽是关心和疑惑,说道:“可是发生了何事?语鸢怎会落水?”
华南烟也奇怪道:“是呀,按理说即便是醉酒,府上肯定也有人找看着,语鸢怎么会落水呢?”
闻绪风心口发紧,他扯了扯衣角,看向苏眠月这副模样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这些时日语鸢会被送回老家,去她爹娘身边。她在京城这段时日,有劳二位照顾了。”
“怎么这么突然?”
华南烟有些惊讶,即便是要回去,闻语鸢也断不会不同她商量。
况且她们曾经相约在京城过新元,元宵花灯还约了一起看,怎的突然就要走了。
闻绪风并未多言,只让她们好生探望,便准备离开。
不知为何苏眠月看他的表情总觉得这几日必然发生了什么,便一时着急喊住了他:“闻绪风。”
她看着闻绪风不知何时又恢复成深邃湖面的双眼,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他一怔,只摇摇头。
“无事发生,不必多想。”
苏眠月看着对方平静如水的神情,知对方若是不愿说,自己再怎么逼问也不可能从对方口中撬出半个字。
因闻语鸢生病昏昏沉沉睡着,她和华南烟也不愿打扰将她叫醒,倒是很快便从侯府出来了。
这几日她始终觉得隐隐不安,可八珍馆近来实在太过忙碌,她也无暇顾及其他。
天越发冷了起来,冬至来临,八珍馆的生意也好了不少,二楼也常常座无虚席。他们这几日还在商议着,想要多找几个人来招呼着。
“掌柜的在吗!?这是人能吃的!?”
苏眠月正在后厨和许其商讨新样式,哪知大堂内传来了嘈杂的声响。
她皱着眉,放下手中的纸笔就走了出去。
刚到大堂,便见一坐在门边的男子,指着碗中的东西吵吵嚷嚷的,旁边的翠菱和三掌在一旁安抚着。
“重上就完事?这么大的馆子就这点能耐?”
四周已经慢慢开始聚集了看热闹的人,他坐在门边,连外头的人都被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苏眠月从人群中挤了过去,对着那客官轻声问道:“我是掌柜,这是怎么了?”
那客官看了她一眼有些愣了愣,尔后便指着桌上的桂花麻薯大声说道:“这麻薯里头怎么还混着苍蝇?这让人怎么吃?八珍馆后厨是有多脏,才会让这么大的苍蝇混杂在麻薯里?”
一时之间四周都是议论纷纷的声音,原本在一旁排队打算买吃食的人也驻足围观着。
她走进桌边端起那碗麻薯认真看着。
雪白的麻薯被桂花蜜浸染得颇有食欲,可中间夹着的那硕大的苍蝇,确实让人瞬间食欲全无。
她摆了摆手,让许其过来看。
许其只看了几眼,苏眠月就知道他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麻薯需要慢慢捶打,捶打好分装进碗中也一直都是白花花的模样,哪怕浇了桂花蜜酱若是上头出现什么苍蝇蚂蚁一类很快便会发觉。这黄豆大的苍蝇万不可能就这样平白无故夹杂在其中他们还没发现。
对方一上来也是直直攻击着整个八珍馆,倒是让苏眠月不免多警觉了几分。
“实在是抱歉,馆中会为您提供一碗新的。这位公子,八珍馆的厨房一直都干净整洁,这么大的苍蝇的确不可能出现。”
那客官倒是一脸怒气冲冲,嚷嚷道:“那这苍蝇你如何解释?厨房不脏哪来的苍蝇!?”
苏眠月笑笑:“这点我也很是疑惑。”
她拿起那碗,将夹杂着苍蝇的那块麻薯夹了出来。
“八珍馆的麻薯,为追求口感,都是用蒸熟的糯米一下一下打出来的。碗底瓷白,糯米洁白,若是出现这么大的苍蝇,必然也会被发现。”
她靠近端详着那苍蝇,倒是完完整整肢体健全的模样。
“要是在后厨就进去了,这苍蝇早被锤打得浑身稀烂。即便是打上来装好了飞进来的,也应是在面上,而不是夹存在麻薯中。”
她抬头,看向那已经有点心虚的客官。
“可它却如此完整,像是刚钻进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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