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两案一并

这大胖子胖归胖，却有一身精巧的轻身功夫，脚力不在虎子之下，没多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只不过他身子实在是太重，穿过雪地，留下了好宽的一条路径。仿佛这一路奔去不是靠着双脚，而是把身子做了个球，一路滚出来的。

虎子和彭先生都不必刻意去找寻这蛮宝儿的身影，只需要跟随着被翻开的雪痕，就能尾随而去。

虎子心里还觉得纳闷，一边追一边问彭先生：“爹，您说那真是个傻子吗？”

彭先生笑了一声，说：“以后你见得多了，差不多也就能分出真傻和装傻了。你看这个胖子，虽然五官都挤在一起了，可是他人中拉长，嘴微张，脸上面皮运动不灵活，一双眼清澈至极，却是呆滞非常。这样的特征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十有八九就是个脑子不大够用的。当然啦，也有可能他是故意装成这样的。只不过要是装成这样，那这人演戏的本事未免太高。”

这胖子跑出了老远！虎子和彭先生追了许久，跑出去得有六七里地，才算是找见了一处所在。这地方算得上是野岭荒山了。一片密实的林子，中有一棵参天大树，六七人环抱模样。这树下，有一个一人高的地洞。看模样是天然形成，树根这个地方都变了形了。雪痕就是在此处断的。

上下探查了一番，再没有其他痕迹，也就是说这胖子，还是钻到了这个地洞里去。

虎子眉头微蹙，张开胳膊在地洞口一比划，苦笑一声：“爹，您说那家伙能顺着这儿钻下去吗？”

彭先生微微一笑：“看模样也只能是从这里下去了。咱们若是不想放虎归山，终归还是要下去探一趟的。”

虎子将刀收在身侧，活动了一下手脚：“来，让我先下去！”

彭先生拉了他一把：“前面不一定有什么机关暗算，还是让我来探路吧。”语毕，不待虎子反驳争辩，一抖手，自袖口抖出两枚“淳化元宝”来握在掌心，纵身一跃，下到了地穴之中。

天色阴沉，从洞口透进来的些许光亮，根本什么都照不见。彭先生是修行之人，目力与寻常人比自然是上佳，可也比不得虎子那样天赋异禀。下来之后脚着了地，一抬眼却成了瞎子。手一招燃起一团鬼火在掌心里，四下打量了一番，确认了下面没有什么机关暗算，彭先生又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才向上面招呼：“没事儿，下来吧。”

虎子在上面听着彭先生说话，也跟着蹦了下来。人还没落地，刀已经抽出了鞘横在了身前。

彭先生点了点头，笑道：“有两分模样了。我在前探路，你可要管好我身后。”

虎子一拍胸脯：“爹您放心吧！有我在呢，什么妖魔鬼怪来了都伤不得您。”就这样紧张的环境，虎子还有闲心与他爹开玩笑呢。

虽说是一处地穴，可空间却并不逼仄，反而十分宽敞。彭先生和虎子两人如果想要并排通行，可以毫无阻碍。只不过按照蛮宝儿的身形，应该差不多是正好可以通过。

仔细查看，这地穴确实是天然形成，只不过又多了很多人工开凿的痕迹。墙面上有细细密密的铲子留下来的印痕，可以想见，当初开挖此处的时候，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其实这才是正常的，昌图府地下没有什么暗流经过，照理说十里八乡内，地穴溶洞都是很稀奇的东西。如果说哪里发现了一处挺宽敞的地穴，那在昌图府境内算得上是奇闻。

而且常规的地穴多为湿润的环境，可能有一些石钟乳之类的东西，火光一映美轮美奂，难得一见。这一处地穴倒是干燥得很，看来除了上面那个口可供人出入以外，这地穴里还有许多通气的地方。

他们走了大概有半盏茶的时间，连着拐过两个弯儿，相当于是掉了个头，眼前豁然开朗！四四方方一间石室，灯火通明。正因为是两个弯儿把它藏起来的，所以一开始下去的那条路，看不见什么光亮。这石室里面东西可是不少。锅碗瓢盆、柴火炉灶应有尽有，看起来像是有人在这过日子。

可彭先生和虎子没把心思放在这些东西上，还是地当间儿，那个大炉子实在太过抢眼。这炉子不是寻常的炉子，不为了取暖，这是一口丹炉！彭先生不认识，虎子可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东西。

“爹，我认识它。”虎子急忙道，“这口丹炉，和佟府地下密室里面那一口丹炉一模一样！”

彭先生眉毛一立，正色道：“儿啊，你可是看的真切了？”

虎子点点头，伸手一指丹炉上面的符印：“您看，这和我拓下去的那个是一样的，是龙虎山的符印。”

当**探佟府密室，虎子在佟老爷家地下那口丹炉上，印下来一张拓片，拓的就是他认识的那一枚符印。这是龙虎山的秘法，虎子绝对不可能认错。

彭先生眉头皱在了一起，绕着这个丹炉走了一圈，忽而问道：“虎子，你可找到别的出路了？”

虎子一愣：“没有啊，下来就是这间石室了。”

彭先生又问：“那么……那个大胖子哪去了？”

“啊呀！”虎子大叫了一声，“蛮宝儿呢？”

两人下来以后，被这一口丹炉吸引了视线，思绪也不由得往回走，一晃的工夫暂时把蛮宝儿给忘了。说两三句话，再想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这人已经找不到了。

虎子在这石室的边边角角探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痕迹。他可不相信这么大一个活人，能凭空不见。就算是施展入户咒，那也应当是有一间门户，有一处通路，乃至于有一方道场。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头有什么暗门机关，是他们父子二人暂时还没发现的。

虎子在这边寻找，彭先生却是拽住了一条锁链，用力向下一扥，把丹炉的盖子给吊开了。

丹炉里面烧着火的时候，谁也不能伸手去摸，要不然非得烫熟不可。所以在炉顶的盖子上栓一条铁链，在棚顶上固定一个滑轮，把铁链垂下来。往里面添药或者是丹成的时候，伸手一拉，就可以把丹炉打开。

彭先生微微向前一探身子，看到炉子里的东西之后破口大骂：“龙虎山的小贼，我日你姥姥！”

彭先生平素里温文尔雅，哪怕是生气了骂，嘴里也不会有脏字儿。这一番骂出口，把虎子吓得目瞪口呆，看起来是动了真火。

虎子连忙凑过去，问：“爹，怎么了。”

彭先生一指丹炉里面：“你来看。”

虎子探过头去，眉头皱在了一起。喙一样的嘴，人形的身子，头顶有一个裂口，能清晰见到脑髓——这丹炉里面烧的不是旁的东西，而是一只灰鬼。

彭先生一松手，丹炉盖子“嘭”一声又落了回去。他脸都涨红了：“我还道咱们机缘巧合，破了别的事情，未曾想，窃取我鬼家门秘法的，就是龙虎山的小贼！咱们找，我就不相信这里没有别的机关暗门。叫我找见了，我要跟他好好算算帐！”

虎子从来没见彭先生发过这么大的火，也不敢说什么，老老实实动手。上下左右四处敲打，盼着找到一个地方声音不对劲儿的，也就知道暗门在何处了。

别说，笨办法常常最管用。虎子和彭先生四处敲打，终于在灶台旁，发现了空腔的声音——这面墙后面是空的。也不知道这机关是怎么设计，天衣无缝，反正以虎子的目力也没能看出丝毫的破绽，好似这面墙是一次性浇筑而成。

“这不好办了，”虎子一摊手，“咱们找到了密室，可还是没找到机关在哪……这可怎么开门呢？”

彭先生把双蛟抽了出来，说：“让开。锁这种东西，防君子不防小人，咱们找不见机关又有何妨？咱们根本不用机关！”

话音未落，刀上火芒窜起。彭先生向后一仰身，铆足了力气一记重击劈下来，碎石横飞，火花四溅！待烟尘散去再看，密室的门被彭先生劈开了一个容人通过的窟窿。

只不过，这窟窿里面的景象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彭先生和虎子所料不错，一个大活人，根本不可能凭空蒸发了。那大胖子蛮宝儿，就在这密室当中。只不过他逃进这处地穴的时候还是个活人，现在，已经叫人自背心刺了一剑，没了动静。

那剑还在他身上留着。按这个角度，心差不多是被刺穿了，没有活路了。

在蛮宝儿身前不远处，有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腔子，扑在地上。为什么说是腔子？只有身子，没有人头！地面上血水堆积一片，铺展开那味道还很是新鲜，一股子冲鼻子的腥味儿。

那么说这密室里没有活人吗？有，而且这个人彭先生和虎子全都认识。彭先生刚要开口，里面这个还站着的一回头，呵呵笑了两声，丢过来一样东西。

不是使暗器的手法，就是寻常地这么一扔。彭先生伸手接过，搭眼一看，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