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滚滚而来有着压倒性的兵力优势,如同一股洪流一般涌动而来的日军,关东军终于无可奈何地被赶下了山头。
黄镛放下了望远镜,满脑子都是懊丧。
“他妈的小日本……他妈的罗辅仁,怎么不坚持一下?过江!老子要过江!”这一会儿,不但是黄镛急了,第二师上下官兵都急了。眼看着就要攻陷阵地,却最终功亏一篑。关东军不但被小日本一次反冲锋赶下了山头,更是挫伤了锐气。锐气一失,很有可能就会陷入胶着的拉锯战。而何绍明给第二师下的死命令,是要在中午之前赶到义州城下,如今已经过了九点了,第二师还止步于前沿329高地,距离义州超过十五里,如果再次发起冲击还拿不下,中午之前,无论如何也赶不到义州城下了。
第二师陷入了危机之中,而何绍明此时也并不好过。
右侧的日军机枪阵地,仗着地势险要,难于攀登,回援部队又缺乏弹药,空有重武器却不能用。不断喷吐着火舌,收割着关东军士兵的生命。
“大帅,拼命的事儿还轮不到您……怎么也得等我们死绝了,您在这儿等着,我爱新觉罗凯泰立马就给您拿下对面阵地!”
扔下了这句话,凯泰扛起火箭筒,招呼一声,领着十几名士兵便赶向了战场。子弹嗖嗖地从这一小撮人身边呼啸而过,这些人如同灵蛇一般,东跳西窜,或翻滚,或趴伏,或急速前进。警卫营的士兵,保护着何绍明的安全,都是从全军中百里挑一的精锐之士。屡经战阵,无论是战斗经验还是士兵的战术素养,都比普通士兵高出一大截。
开战之前,何绍明闲着没事儿,更多的时候就是喜欢折腾警卫营。体能训练加倍,徒手格斗、枪械射击、各种火炮的操控,这些都要训练,还时常选上一拨人去搞什么野外生存训练。如果这个时候有飞机、坦克,何绍明一准儿也会操练警卫营学习驾驶,学习空降。可以这么说,警卫营在何绍明心目中,完全是按照特种部队在训练的。
闪转腾挪之间,十几人毫发无损,已经接近了战场。分散着,迅速各自找了掩体。所有人都平复着喘息。凯泰瞄了一眼左侧的山道,日军已经挺着刺刀冲了下来。关东军士兵也在军官的勒令中,呐喊着,站起身,迎头与日军战在了一起。而那三挺马克沁,依旧咆哮着,压制着后续跟进的部队。
凯泰咬了咬牙,刚一露头,一连串的子弹呼啸而过,楞是将凯泰的帽子打飞了。
“火力掩护!火力掩护!狙击手,给老子打掉头上的马克沁!”
十几名士兵纷纷闪身开始朝斜上方开火。一名士兵手持着88改狙击步枪,探头观察了一下火力点的位置。而后努力平复了喘息,猛地闪身出来,略一瞄准,‘碰’的一声,过后,一名日本兵一声不吭,从山头上滚落下来。
“好!”
趁此机会,凯泰也闪身出来,扛着火箭筒,对准了百米之外还没有更换射手的马克沁,一扣扳机,浓烟喷射而出,火箭弹拖拽着长长的尾焰,直直地扑了过去。
‘轰隆’一声炸响,马克沁被炸得四分五裂,连带着三名日本兵,腾空而起,随即四散摔落。
一挺马克沁的损失,引起了山头上日军的恐慌。排枪噼噼啪啪响个不停,子弹雨点儿一般落在凯泰等人藏身之处,一时间打得石子儿泥土乱飞。日军甚至专门分出了一挺马克沁,专门对付这股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关东军。
一时间,十几人被压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这头,何绍明急得团团转,只感觉浑身的力气没地儿使。眼瞅着短兵相接,关东军已经有了败退之相,何绍明大急,直直跑到炮兵阵地之上,开始翻找。
“大帅……您这是干嘛?”
“找炮弹!都愣着干嘛?一起找,过不去这个山头,咱们全都得死在这儿,就更别提什么国家民族啦!”
有了何绍明带头,其他人有样学样,四处翻腾着空空如也的弹药箱。正当此时,一辆骡车疾驰而来。赶车的车把式皮鞭响个不停,抽得骡子连连希律律交换着。何绍明眼尖,一眼便瞧见大车上装载的几个装弹药的箱子。也不待大车停稳,三两步蹿上去,开启了一个弹药箱,满眼,是黄橙橙的炮弹!
“炮弹!哈哈……炮弹!”激动之中,何绍明一个没站稳,从大车上摔落,面门着地,碰了满脸的雪泥。情势危急,其他人等也顾不得照顾何绍明如何了,急急忙忙将弹药箱搬运了下来。七八个箱子里头,大多是子弹,只有一箱子炮弹。
而那被何绍明发现的炮弹,却让一众人等哭笑不得。
“都愣着干嘛?有炮弹啦,赶紧开炮啊!”何绍明强忍着疼痛,捂着流血的鼻子,瓮声瓮气急促地说道。
“大帅……这个是烟雾弹……”一名炮兵上尉尴尬道。
何绍明急了,跳着脚道:“甭管什么弹,给老子打出去!”
烟雾弹,一种辅助性武器,主要用于投放在进攻路线,或是进攻方队伍之中,释放大量的烟雾,从而达到遮蔽敌人视线,完成本方物理隐形的目的。
这一段话,明确地写在了关东军武器操典上。而眼下,双方已经混在在了一起,根本就没有可以应用的地方。
炮兵上尉琢磨了一下,当即叫道:“往右侧山腰打!掩护警卫营进攻!”
一众茫然的炮兵应诺一声,调整了标尺,将十几颗烟雾弹装入膛,随即砰砰砰之声不绝,炮弹拖拽着白色的弹道,一头扎向山腰。远远的根本就听不到炸响之声,须臾之后,之间十几个着弹点,开始喷发出浓烈的黄色烟雾。随即,烟雾连成一片,迅速组成了一道烟强。
日军视线受阻,只能散乱地放着枪。借此机会,凯泰闪出了身,依稀对着马克沁枪声传来的地方,连续放了三枚火箭弹。又一挺马克沁趁机了下来。
左侧,少了马克沁的阻击,后续的冲击波加快了速度,一头撞进白刃战的战场。在狭窄的山道上,到处都是捉对厮杀的身影。白刃战,战损比从来都是一比一,比拼的就是双方的战斗意志。日军以逸待劳,关东军急行军一昼夜,身体匮乏,可还有散弹枪、连发手枪等优势武器支撑,是以双方一时间斗了个奇虎相当。
而这头,凯泰已经再次上好了火箭弹。一脚踏在岩石上,闭着一只眼瞄准着马克沁枪声传来的方向,静静地等着烟雾散尽。这一刻,凯泰骨子里的血勇爆发得淋漓尽致,丝毫不理会身边乱飞的弹雨,如同一尊雕塑一般僵持在那里。
他呼吸出奇的平稳,心里不住地给自个儿打着气:“最后一颗火箭弹啦……老子一定要打掉那挺马克沁!上帝、太上老君、如来佛祖保佑,只要打中了,信徒凯泰一定祭祀三牲……外加斋戒一年……要是打不中,老子以后见庙就拆!”天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成了信徒了。
正待此时,烟雾稍淡,马克沁喷吐火舌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见。凯泰瞳孔猛地收缩:“就是现在!”
‘碰’的一声,火箭弹拖着尾焰,寄托着他的希翼,朝着那挺收割了无数关东军士兵的马克沁而去。不到一秒的时间,准确地击中。凯泰眼中,那挺马克沁瞬间便散了架,枪管扭曲着飞起十来米高。
还没等凯泰叫好,一颗子弹尖锐地呼啸着,凯泰心道一声完了,随即便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痛,随即栽倒在地。
方才的一切,何绍明在望远镜里瞧的清楚,可他这会儿根本就没心思关心凯泰的死活了。战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口上。
没等他跳脚,那头魏国涛急促的声音已经响起:“吹冲锋号!继续进攻!骑兵下地、后勤兵、医护兵,甭管是干什么的,全都压上去!”
只短暂地沉寂了一秒,阵地之上呐喊声便连成了片。士兵们一个个跃起身,手持着各色武器,或是步枪,或是马刀,玩了命地朝战场冲了过去。
这千多人的杂乱冲锋线,虽然一时间无法给与前方太多的支持,可却让战场上每一名关东军士兵都鼓足里勇气。
一两声,十几声,数百声,而后是分不出个数的呐喊声混杂在一起,再也听不出个数。比拼意志气势的白刃战,终于以日军胆落而告终!千多名日军,气势一滞,便无可避免地形成溃败之局。关东军沿着山路一路进攻,如同一只倒卷的吴钩一般,斜斜地扫**而过。
战场牵一发而动全身,随着左侧山头日军的崩溃,右侧也开始崩溃。失魂落魄的日军,再也无法阻止有效的阻击,全线溃败!
出发阵地之上,何绍明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一般,身心稍稍放松,便颓然坐倒在地。这场攻坚战,从准备到实行到完成,足足用了六个小时的时间。其中凶险自不用提,何绍明甚至在一刹那,生出自个儿会葬送在此的想法。
自个儿一步步走到今天,实在太不容易了。单是险死还生,就经历了不下三回。逆天改命这活儿,可真不是人干的。
一只手过来搀扶住,何绍明扭头一瞧,却是自个儿的小舅子额鲁。当即笑骂道:“滚蛋!老子没事儿,就是累了点儿……你在这儿呆着干嘛?去前头参加追击,不挑三五个小鬼子别回来见我!”
额鲁嚅动了下嘴唇,最终还是应了声是,抱着步枪奔赴战场。还没跑出去十几步,就听何绍明在后头叫道:“额鲁!你小子把凯泰带回来……无论死活……”
额鲁脚步停滞了一下,头也没回,带着几名士兵加速冲向战场。
何绍明补充的那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即便何绍明刚开始再怎么看不上凯泰,将其视之为纨绔、内奸,可几年下来,这感情肯定是有的。更何况,凯泰的转变大大出乎了何绍明的意料。这位有资格继承郑亲王爵位的贝子,愣是放弃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跑到关东军这儿从大头兵做起,一步一个脚印,流汗流血,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军官。其思想觉悟,比之几年前,更是有了天壤之别。
何绍明试问自个儿,如果异位而处,自个儿没了百多年的见识,成了一位亲王贝子,能否放弃‘大好前程’而去干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这还是未知之数。他前世不过是一名中层的小白领,满脑子的为生活奔波,为家庭打拼。即便停下来,偶尔与一种愤青发泄上几句不满,也不会总是记挂在心头。毕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事实上,他一直认为,国朝的衰败的转折点,就是从甲午开始。
苍天有眼,一次误打误撞的酒醉,竟让他穿越到了这三千年未有的大变局之中。从白领到领袖,巨大的身份转变让他极不适应。天可怜见,虽然他屡屡遭挫折,却狗屎运不错,跌跌撞撞一路走到了今天。这会儿他心头放松之余,微微有些得意,心道即便是换个旁人,也未必比自个儿做的好吧?
一个小时后,额鲁打头,后头跟着两人抬着担架,担架之上依稀是凯泰。只是动也不动,根本就瞧不出生死。
何绍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几步抢过去,虚指着担架上的凯泰,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
额鲁恭敬地一个军礼,而后道:“大帅,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瞧着何绍明能杀人的眼神,急忙正色道:“呃,好消息是凯泰没事儿,就是被子弹擦破了脸皮,破了相。只不过脑袋着地,昏睡了过去……坏消息是,日军在四里之外的山头,还有第二道防线……”
(二更完毕,明日继续。厚颜要各种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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