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巡茶过去, 苏眠月也从赏菊亭退了下来,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忐忑不安。
怜心正四处寻着她家小姐,看着刚巧出来的苏眠月, 脸上瞬间笑了开来。
“小姐!!”怜心赶紧踱步到她身边:“小姐去哪儿了, 让奴婢一顿好找!”
苏眠月还未完全回过神,看着怜心, 眼神都有些发愣。
怜心越看越担心,急忙问道:“小姐?发生何事了?别吓奴婢。”
苏眠月摇摇头,她看着怜心,开口道:“怜心, 我方才好像过了一场很重要的考核。”
“考核?”怜心满脸疑惑,不明所以。
苏眠月想到方才那四位夫人的模样, 越想越觉得不简单。
荀夫人在听完她的一通桂与菊的论调后,直接扭头同华夫人对视了一番。
其实她一直不难发现, 荀夫人疼爱她是没错, 这华夫人却也不知为何一直对她抱着一种欣赏的姿态。
她深知如今的许多善意其实是苏桓阳带来的, 可也知时过境迁,这逝去已久的兄长不可能依旧能事事给她庇佑。
那两位她不认识的夫人,也不知是何来头, 能同将军府夫人与国公府夫人同席而坐。
“眠月!!”
苏眠月正恍惚着,谁料华南烟已经带着闻语鸢找了她好一会儿了。
二人这脸上的笑容,倒像是遇见了什么好事似的。
“我方才一路过来, 听到不少人称赞桌上的糕点!”闻语鸢兴奋道:“那些都是八珍馆的吧, 我记得前段日子,你身上都是桂花的香气!”
华南烟也笑意盈盈道:“我方才浅尝了一块带着珍珠丸子的酒酿甜馅饼, 味道着实惊艳!口感别致奇特, 我从未见过, 便猜一定出自八珍馆了。”
苏眠月看着不远处几个人手中还拿着八珍馆所出的甜点,整个后院也似有似无地弥漫着桂花香气。
想到方才的场景,苏眠月好奇开口道:“南烟,我方才同华夫人和荀夫人见了两位夫人。你可曾听说过李夫人,和一个叫茗姑姑的?”
华南烟愣了一下,摇摇头,问道:“怎么了?”
苏眠月看着对方略有些迷茫的表情说道:“她们不知为何,围坐在一起同我说起八珍馆今日的糕点来。虽只说随便听听,可我总隐约觉得没这么简单。”
闻语鸢心情倒是不错,看着这二人一副茫然的样子,开心道:“不知道就别猜了,南烟,快,把方才的东西,带给眠月去试试!”
华南烟像是突然被人点醒了一般,笑着说道:“对!来来来,我们给你看点好东西!!”
苏眠月还未反应过来,这二人就簇拥着拉着她不知往哪个偏院走去了。
赏菊亭内,热茶还煮着,宋炎站在一旁。
华夫人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轻声道:“方才,宋公子也听到了吧。”
“嗯,晚辈听着了。”
宋炎眼神飘向了桌上的几道糕点,用料都是些再日常不过的,可做出来不知为何就是新颖别致。其中慧心巧思,倒是他从未见过的。
华夫人心中是有些不满的。
本就为了不带任何先入为主的想法,她提前吩咐宴后可将御芳阁与八珍馆的糕点混着放。
若非知内情之人,未必能知这糕点悉数分别出自谁之手。
可闻绪风和荀元白却不知为何看出了端倪,和她说了这宴后糕点的蹊跷之处。她倒是意外,将军府内竟还有人敢联合外人,打这种小算盘。
“这次的宴席,不会对御芳阁有何损伤,若是不愿大可婉拒,何必如此坏我华府规矩。”
听到话语中的不悦,宋炎连忙道:“晚辈绝无此意。”
一旁的茗姑姑看着他开口道:“皇上好御芳阁的核桃酥,即便是引八珍馆入宫,也万不会舍弃御芳阁。你何必如此,既是高看了八珍馆,更是低看了御芳阁。”
宋炎闻言,着急解释道:“晚辈不知此事,想来是阁中其他人同八珍馆有旧怨才会作出这等事。”
“你最好是不知。宋府不只有御芳阁,也不只有你一个子孙。”
华夫人看着他,眼神虽平静,却出奇冰冷。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自家奴仆被外人收买人心,这事实在是让华夫人感到不快。为人臣子,特别是这种边关武将重臣之家,忠字当头,自然也希望自家奴婢也各个忠心。发生这种事影响虽不大,可却让人膈应,难以介怀。
宋炎听到此话,更是大气不敢出,抿着唇低着头。
今日也算是个良辰吉日,华夫人也不想扫其他几位的兴致,便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对方下去了。
宋炎如鲠在喉,便也不多言,默默退下。
荀夫人看她如此动气,也在一旁劝着。
华夫人摇摇头道:“今日若非小侯爷和荀将军同我说,我还不知有人竟将算盘打到我府上了。”
荀夫人宽慰道:“他们两人平日里估摸着也吃了不少八珍馆的糕点,今日倒是发挥出用处了。”
她看着旁边的李夫人同茗姑姑,开口道:“二位今日听过了也尝过了,如何?”
对面两人看了看对方,脸上带着笑意。
看着面前人的神情,荀夫人也心知肚明,不知觉的也笑了起来。
“娘。”
几人回头,便见华北啸带着闻绪风走了过来。
他和闻绪风四处打量着,像在找些什么。
“听闻苏姑娘被娘亲和几位夫人留在赏菊亭品茶了,人呢?”
看着二人这副模样,华夫人笑道:“那可真是不巧了,人我放走好一阵子了。”
李夫人看着这二人,笑道:“有段时日未见了,小将军,如今倒是成大将军了。”
说罢又看了看闻绪风道:“连我们小侯爷,如今也是侯爷了。现在人人都开始叫闻锷大人老侯爷了。”
“哈哈哈哈哈。”
几位夫人二话不说就留下他们两人坐下聊天,闻绪风本想离去,可是看着桌上的糕点又抬眼看到了一旁的茗姑姑,又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
这几位倒也算看着他们长大,所以聊起天来倒也自如。
闻绪风一向寡言少语,只恭敬回几句,更多的还是几位夫人在热聊着。
而和年轻人谈天说地,聊着聊着,自然又到了婚娶的话题。
“说来转眼侯爷也到了成家的年纪。”李夫人笑着,看着荀夫人说道:“你也是会挑的,苏府虽先前是小门小户,但教子育女确有奇招。如今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了。”
荀夫人倒是笑着摆摆手:“那哪儿是我会挑啊,这同苏家的婚事,还不是老一辈先前约好的。”
“我看方才那苏二姑娘的谈吐,倒像是读过书有见解的。茗姑姑,如何?”
闻绪风拿起手边的茶不动声色打量着对面的人。
茗姑姑是宫廷的老人,又是公主的乳母,见人识人自然也广。
她笑了笑,点头道:“确实。”
她伸手,又拿起了一块桂花柿饼豌豆糕,眼神中隐约带着欣赏。
闻绪风见她如此,心中也像是尘埃落定般,松了口气。
“说到婚约,孩子们一些大大小小口头上的还真不少。”
“不过是些玩笑话,和闻苏两家那种婚约差别可大着呢。”
“那玩笑话可不少。”
华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道:“说道这苏府的婚约,我还记得当年,元白同这苏二姑娘还差点定了亲。”
听到此言,闻绪风顿了顿。
荀夫人脸上神情瞬间有些不自然,只尴尬笑道:“真是,胡说什么呢。”
华夫人以为也不过是些玩笑话,继续说道:“当初元白同这苏姑娘还是多小的孩子,就说笑着要成亲呢。”
闻绪风微愣,看着华夫人开口问道:“成亲?”
华夫人看着他的眼神,以为他当真了,连忙笑道:“不过是小时候打闹,兴致上头说的玩笑话罢了。苏姑娘那时候那么小小个的,恐怕连成亲是何意都不懂得。”
“说来以前忠定将军还在的时候,孩子们还总爱凑一块儿玩。”
“忠定将军的妹妹就是这苏二姑娘吧,小时候也是水灵的。”
几位夫人又热火朝天接着聊,唯有闻绪风,心中远不如面上风平浪静。
荀夫人看着闻绪风,心中有说不出的为难。
她一直知闻绪风待苏眠月自然是有不寻常的地方,从还是孩童时期她便看出。
起初她还以为是因为小时候他身边没有多少女眷,所以对苏桓阳身边的这个妹妹多为关注。可时日久了,眼神总是不一样的,她很快就能感受到一向性子冷淡的闻绪风,看向苏眠月时总是不一样的。
那眼神与他看向闻语鸢和苏晓宛完全不同。
像是眷恋,又忌惮眷恋。
带着几分警觉与漠然,却撇不开那几分不清白。
也因此,她先自作主张,替他定下了与苏眠月的婚事。
只是她未曾想到,一年的七夕夜,竟意外撞见苏眠月正同荀元白倾表情意。
苏眠月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自兄长离世,性子也越来越冷淡。
可那晚,不知是否是饮酒了带着醉意,在荀元白面前大胆倾吐爱意,让她倍感意外。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只记得荀元白如兄长般宽慰着她,却不见他答应逾越半分。
也是那夜她追问着荀元白,从他口中得知,自己这儿子对苏眠月完全是兄妹之情。
她至今仍记得那夜荀元白的表情,摇了摇头,像是在专注回忆着什么。
“她喜欢的不是我。”
深邃的眼神在烛光下流光溢彩涌动着。
荀夫人才反应过来,这个眼神在闻绪风眼中她也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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