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听说有人找,抬眼望去,看见沈天青。距离沙盘治疗已经过去两天,李医生那边说没什么进展,方舟便没抱太大希望。怎么也没想到,沈天青自己来到了警局。
“怎么,有话说?”方舟笑呵呵问。其实他心里一团乱麻。手上事情太多了,他不想浪费一丁点时间。
“我想起来一些事情,想当面告诉你。”沈天青很慎重地说,“我们进询问室谈吧,最好不要让无关紧要的人听见。”
方舟狐疑,“好,就按你说的。”
两人在桌前面对面坐定。沈天青主动开口,“沙盘治疗确实很有效果,那天我回到家里想了很多,之后做梦,梦里也出现了一些零碎的片段,我就赶快记下来,现在这些记忆已经非常清晰了……”
他一面说一面把手机递过来,方舟看见屏幕上打出了几个词组:风水交易,大人物,告密者。
“上次李医生问我,知不知道我妈为什么会离家出走?其实后来姐姐跟我提起过,她说妈妈被怀疑是‘告密者’,很害怕,所以逃走了,”沈天青说。
“姐姐之前也不知道,后来有一次,她陪我爸出去开会,不知道见了个什么人,那个人阴阳怪气地说,‘这女孩的八字风水不好,可千万别像她母亲那样,也出去告密,毕竟有其母必有其女’。当时我爸的脸色很难看,简直就像要杀人一样。姐姐那时候就意识到,在几年以前,妈妈就曾经陷入到了被人怀疑,甚至被人诬陷的危险之中。”
“那你妈妈她告了什么密,你知道吗?”方舟很困惑,“而且她究竟是被人诬陷,还是确有其事?你能确定吗?”
“不能,”沈天青坦然地摇头,“这些姐姐没有说过。”
“我还是不太明白,”方舟问,“你的意思是,这些是沈思月之前告诉你的,但你这两天才想起来?”
“对!”沈天青解释,“我现在正在努力一点点填补记忆里的漏洞,这些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原来姐姐告诉过我很多东西,都被我忘记了,或者说,都被我忽略了,也许这里面就隐含着凶手的线索!”
“假设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方舟推测,“那也就是说,沈思月后来陪同沈西来出席的一些所谓会议,也带有秘密的性质,所以在场才会有人说出那样恐吓意味的话吧?这方面你能想起来多少?”
“大概跟风水交易有关……”沈天青有些犹豫。
“十年前,彭城的地价还在飞涨,是各地投资商瞄准的肥肉,我猜所谓的机密,可能也就是跟这一类的商业投资有关吧?可惜我当时还小,对这类东西完全不了解,所以听得也很含糊。不过姐姐很能干,她懂得很多,所以才经常陪父亲出去见‘大人物’,父亲也有意让外界知道,姐姐未来会是沈氏集团的继承人。”
“‘大人物’也是一个关键词,是哪方面的大人物呢?”方舟问,“沈思月有没有跟你提过?会不会跟喜福会的人有关?还是指彭城的其他财团?”
沈天青摇头,“我只记得姐姐说过,他们见面时,会用‘风水’说事,不过又好像说的不是风水,‘风水只是一种修辞’,姐姐就是这么告诉我的,所以我不能保证是不是有喜福会的人。”
方舟沉着脸点了点头。看这小伙子的样子,已经是尽了力。但他这些“复苏的记忆”,到底有多少可信呢?万一这些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又或者是带有某种企图的虚构,警方的调查就会被他牵着鼻子走。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多方求证才行。
“舟爷,我目前就想起来这些,我觉得直接告诉你比直接告诉李医生要更安全,”沈天青说,“不是我信不过李医生,我是担心,她知道了这些事,反而会引来危险……”
方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交给我,我们已经准备安排你跟你母亲见面了,时间暂定这周末,也就是三天以后。你整理一下思路,很多问题,找到她之后也许就可以迎刃而解。”
两人一起向外走去,过道里,正碰上丁局从省里开会回来。方舟打招呼,丁局便站下脚,问了些专案组的进展,然后才回办公室。沈天青吓得一直缩在方舟背后,大气也不敢出。
方舟觉得好笑,“你小子不是胆子大得很吗?怎么见了我们局长反倒畏畏缩缩起来?看来你也知道看职级啊?”
沈天青有些不好意思,“原来他是你领导?我看见他,觉得他有点吓人,他平时很凶吗?”
“不会吧?”方舟纳闷,“丁局很少发脾气的,你看他刚才还笑呵呵的,哪里吓人了?”
沈天青往局长办公室的方向张望了一眼,没说话。
这时有警员快步走来,“舟爷,盯梢的同事说,袁梅那边有情况!一连几天,都出现了同一个人到快餐店吃饭。还观察到他跟袁梅说话了。”
“熟客而已吧?”方舟皱眉,“你们别大惊小怪的,小心打草惊蛇。”
“那个不是普通人!”警员急着放大照片,“舟爷你看,这人戴着一顶棒球帽,跟上次案情分析会上你交代的几个特别需要注意的人的其中之一非常相似。”
方舟跟沈天青两人同时定睛看去,方舟还没说话,沈天青倒是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是……叶云飞?”
白朗利用这两天时间,总算理清了背景资料。“断尾计划”项目的筹划人就是长岁养老院的院长周雨虹。他在出席慈善界的晚宴时,拿出自己的方案跟几家公司谈了谈,很快受到了重视。
沈氏集团也是在此时抛出了橄榄枝,但林氏集团却无动静。资料显示,当天宴会上的出席名单上,林樱的名字赫然在列,不知他是否对这一项目不感兴趣,所以才落后沈家一步。
从周院长跟沈氏集团达成合作,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据说是由于周雨虹前期已经做了一些工作——例如他已经主动联系了有意获得人体数据来发展健康产品的科技公司,还找到了进行风险评估的专业律师等等,甚至连参保计划都已经做出了框架。
沈氏集团则对周雨虹拿出的成果非常满意,双方几乎在没有任何分歧的情况下就签了约,这在业界是不可多见的顺畅合作。
而对于周雨虹这个人,小凯也完善了一些资料。他父亲周诺,生前的确在彭城开办过一间药厂,不过是以生产中草药为主。周雨虹大学也主修中医方向,为的就是日后接手父亲的厂子做准备。
然而他大学尚未毕业,父亲就已面临破产。繁重的债务拖垮了这个家。周雨虹虽然成绩优异,但已经无力继续读书,一毕业就迅速工作,甚至还要连续做许多份兼职来帮父亲还债。
周诺去世后,繁重的债务一度压得周雨虹直不起腰来。好在他凭借努力,做医疗器械销售起家,不仅还清了债务,还出资重建了长岁养老院,变成了这里的院长。
在一次媒体采访中,周雨虹说,他一直对养老行业非常关注,因为他没有结婚,无儿无女,也没有什么亲人,养老院显然就是他未来的归宿。
所以他有意凭借自己的努力让养老院的环境更加舒适,“就好像建造起一个属于自己的未来家园,把所有老人都当成自己的亲人,一心一意为他们着想。”
养老院里的闫护士也证实,所有老人的健康加餐配方都是院长亲自调配的,因为大家都知道院长曾经学过医,院长的父亲还办过药厂,所以完全相信院长的能力。
至于用来加入果汁中的棘榱,警方也在厨房里找到了一些,基本都是烘干制品,看得出来是批量购入的。购买的渠道也由周院长安排了专人负责。
“周雨虹会存心害人吗?”小凯难以理解,“他看起来那么好,何况我们通过几次询问也已经证实,这个营养加餐,他本人也有吃。就算他想害人,他总不会想要害自己吧?”
白朗没说话,他也有点被这个问题绕进去。难道说周雨虹并不知道棘榱含有毒素,他只是单纯地采用了传闻可以强身健体的土方子,没想到却“好心办了坏事”?
“而且还有一条线索,可以证明周雨虹现在比任何人都更需要增强体质,”小凯说,“我们发现,原来周雨虹在半年前被确诊为肿瘤患者,他脑子里长了一颗肿瘤。这样一个人,他怎么可能还要给自己喂毒药呢?”
也不见得。万一他自觉生存无望,所以想死?直觉告诉白朗这件事不能按照表面的情况理解,“把周雨虹请来局里吧,事到如今,我们一直这样猜下去也不保靠,不如直接找他问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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