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端午()
端午一早,王府里开始忙个不停。我无事可做,跑到钮钴禄氏房里去和她磨了半天牙。吃过饭正想回房睡觉,那拉氏差人来找我去前面的厨房,说是觉得我做的菜好吃,让我指点一下弄点新菜『色』。我只好跟着去了。大厨房到底是伺候主子用膳的,宽敞明亮。光灶头就有八个。我看了看厨房里的材料,给总管厨子写了几个菜谱,仔细教了做法。见他们还不是很明白,我又亲自示范做给他们看。到了下半晌才完事,我赶紧回房睡觉了。
正睡的『迷』『迷』糊糊的,新月跑进来摇醒我,说是王爷有令,叫我穿好衣服去前面参加晚宴。特别强调了要穿旗装。我郁闷,无奈的下床。新月给我梳了两把头,戴上了支玉簪子。别的首饰我也没有,玉簪还是那拉氏赏我的呢。挑了件淡粉红的旗装,配了颜『色』相同的帕子。套上花盆底,站起来走了两步,感觉摇摇晃晃的重心不稳,新月还直说好看。催着我赶快走。
走到大厅,脚底难过的很,恨不得脱了鞋『揉』『揉』脚。李氏迎面走来,见了我笑道:“妹妹穿汉人的衣服好看,穿满人的衣服也好看。真真是个美人。”
我也恭维到:“姐姐过奖啦!哪能和你比!我只是年轻了些,姐姐和我这般大的时候,一准比我漂亮百十倍那!”李氏笑的花枝『乱』颤,拉着我进了门。
这次进的是里面的大厅,一共摆了五桌。桌上已经坐了些人。我都不认识。正经主子贝勒啊福晋的都还没来。看来大人物总是要最后才到。进去后李氏拉着我径直往最里面那桌走去,耿氏宋氏刘氏都端端正正坐着了。我们也坐下了,不一会儿钮钴禄氏也来了。我赶紧扶她在我身边坐下。李氏笑道:“就你们两感情好!见天腻在一起还不够,我瞧着都羡慕!”
我也笑道:“您有弘时陪着,我就一人,怎么打发时间呢?还不是趁着钮钴禄姐姐的阿哥还没落地,缠着她玩呗。等她生下阿哥啊,我又要靠边站咯!”
李氏凑过来看着小心翼翼声却挺大:“我看妹妹也快了!王爷这阵子天天上你那屋去,想不生阿哥都难!”
我脸一下子红了,几个侍妾都低头吃吃笑起来。正欲开口,那拉氏走进来道:“贝勒福晋们都来了,别没规矩,净说些疯话。”我吐吐舌头。看向门口。
先进来的是胤禛,后面跟着胤禩和他的福晋郭络罗氏,再后面是胤祥,身边的女子大概是他的嫡福晋兆佳氏,两个人感情看上去非常好。隔着几步路跟着十四阿哥胤祯,他是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嫡福晋没来。
先后净了手落坐,大家只是喝茶,大概还在等什么人。过了半盏茶工夫,有人进来对着胤禛说了几句话,胤禛点点头示意他下去了。淡淡一笑:“太子说有事,不过来了。我们开始吧。”大家仿佛都松了口气似的。我心想:既然不欢迎他还叫他来干嘛?累不累啊!
胤禛举杯说了几句吉利话,大家正式开动了。厨子上了玉米烙,大家都很新奇。郭络罗氏,兆佳氏和乌拉纳拉氏坐在我们旁边那桌。兆佳氏忍不住先吃了口。连声说好吃。我也尝了,少了『色』拉和番茄酱,不过玉米倒是很嫩的,还不错。接着又上了金牌蒜香骨,鲍汁双脆,枣杞虾饼,酥炸牛柳,水晶扣肉,还有一个冰糖燕窝莲子盅,最后当然少不了我包的肉粽。兆佳氏年轻,『性』子也直,只听她直呼好吃,胤祥笑道:“你求求四哥把他家的厨子让给你,以后天天吃这些新鲜菜『色』。”
兆佳氏不好意思了,飞红了脸。 胤禛也笑到:“既然弟妹喜欢,那就叫厨子跟你回去,教会了你家的厨子再回来。其实这些菜『色』我也是第一次吃,还真舍不得把厨子送给你。”说完就叫人传厨子。
我翻翻白眼,站起来道:“别传了,我在这呢!”
大家都吃了一惊,看着我。那拉氏站起来指着我笑道:“前几次吃了妹妹做的菜,觉得很新奇,今天就委屈妹妹去厨房指点了下,没想到她还亲自动了手。”
胤祥哈哈大笑:“四哥!你这厨子可贵了,我们要不起!”
我也笑道:“知道厨子金贵,你才故意吃的那么多吧?我看好了,一盘儿蒜香骨拢共才十来根,你一人就吃了八根!那肉粽你也吃了两个!”
“我哪有吃那么多?” 胤祥叫起来:“看我这位嫂子多会当家!菜上的分量少不说,还看着客人谁吃的多谁吃的少,感情是想着下回再做东,不请我这吃最多的人了吧!”
一时间大家都笑起来。郭络罗氏撇了撇嘴道:“怎么说也是个主子,有人伺候着还不好?非要干下人的活!”
我笑嘻嘻的说:“八福晋,您说的是!不过我这主子哪能和您比啊!您是正经主子,我就不同了,除非能生下个阿哥,后半辈子才能有个依靠。您可不用考虑这问题,就是一辈子不生,您的地位也是不会动摇的!”
“你……”没等郭络罗氏开口,我又可怜兮兮的说到:“唉!我既不会女红又不会书画,只好学着做菜。要是将来没个依靠了也能开个饭馆养活自个。”
一直没说话的胤祯挑眉笑道:“四哥这么疼你,你还会没个依靠?哪儿就要沦落到开饭馆的地步呢?就算将来四哥不要你了,我家的府门对你时刻开着呢。”
我正要开口,胤禩拍着胤祯的肩膀道:“十四弟你喝多啦?你要是收留了小嫂子,四哥可要捧醋狂饮啦!”说完挑衅的看着胤禛。
胤禛淡笑到:“老八你可过奖了,要说到爱吃醋,我可比不上你和八弟妹,成亲这么些年了,还好的象一个人似的,真羡慕死我了。”大家都笑了,随声附和着,搞的老八夫『妇』很尴尬。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胤禛也会说笑话啊!趁着大家又在举杯,我悄悄走了出来。和那些人一起吃饭太伤胃,说话又太伤脑细胞。不如到外面透透气。
来到花园里,正是五月,花开的正疯,满园的香气。我坐在石凳上脱下了鞋子,心想脚底一定起泡了。扯下袜子一看,眼泪差点流下来——果然起泡了,晚上一定要挑破了才行。以前在学校练功走台步,也是起了泡,那个疼啊。还是有师姐指点了我,把水泡挑破后汁水挤出来就好了。
正在自怨自怜。身后有人轻笑,我一回头,是胤祯。我没好气的说:“笑什么?牙齿白吗?”可惜他对我的话没反应,反而在我身边坐下了,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道:“每次看到你总觉得你有什么地方和别人不一样,可是又说不上来。”
我咧嘴一笑:“我牙齿比较白对不对?”
他叹道:“四哥好福气,四嫂那么贤惠,给他找的人也这么出『色』。”我没理他。自顾穿鞋。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凑上脸来道:“四哥整天板着脸没个笑容,你受得了他?”
我眯起眼来看着他道:“受得了受不了是我的事,你那么关心干吗?撒手!”
他恶作剧的把我拉近自己身边:“那天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故意问八哥想不想要你,其实是我自己想要。我这就去求四哥,把你赏给我!”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你吗?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儿!爹不亲娘不爱舅舅看了也嫌烦!要我跟着你我情愿去浮云寺出家去!我……”
“住嘴!”一声怒喝打断了我的话,回头一看,是胤禛。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不知道他什么表情。胤祯松开了手,我连忙在衣服上擦了擦。仿佛听见胤禛笑了,仔细看他却听他厉声道:“你太没规矩了!贝勒也是你骂得的?还不跪下?”
我在心里问候了胤祯一家子,跪下抽噎着:“十四爷,奴婢昏了头了,竟然骂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奴婢这个小女子过不去。孔老夫子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那女子说的就是奴婢,古人又说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您就是那宰相!您别和奴婢一般见识,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奴婢的头发太长了所以一点见识都没有,把你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的浊世翩翩佳公子说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丑八怪。”
“哈哈哈……”一时间爆笑四起,我抬头一看,老八老十三都在我身后站着那!胤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们见四哥和老十四老不回来,以为你们躲着不肯喝了呢,没想到,哈哈哈……太好笑啦!”
我松了口气,太好了,救星来啦!果然,胤禛压抑住笑意的声音响起:“起来吧。”胤祥走近扶了我一把,冲我挤挤眼:“我们都在说雅格格的琵琶弹的好,曲子也唱的美,今儿是不是能让我们一饱耳福呢?”
我看向胤禛,模模糊糊的好象面无表情。我清清嗓子道:“老听琵琶多没劲啊,要不我给你们弹古筝吧?”
回到大厅里坐定了,有人拿了筝来,我试了试,还好不生疏。笑了笑,唱到:
红尘多可笑
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
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
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
不求有人能明了
歌在唱舞在跳
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这首笑红尘被我唱的热闹非常,胤祥还拿着碗碟敲起来。连着唱了两遍,胤祯也打起了拍子。结束后大家渐渐静下来,胤禛轻声念到:“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倒是像你的『性』子,这词是你写的?”我“嗨”了一声,不置可否。胤禩笑道:“四哥,你府上的格格真不得了啊!能写能唱,还能洗手做羹汤,真真羡慕死弟弟了。”
“八嫂。听见了吗?八哥羡慕四哥了,您还是赶快给!”胤祥笑着调侃。胤祯竟也凑合:“四嫂,快告诉八嫂你是上哪给四哥找来的这个宝?”
郭络罗氏面有不悦,站起来冷冷道:“格格不像格格歌姬不像歌姬的,这种人怎么能进我府里!”
我不语,倒是李氏尖声尖气笑了:“八福晋,您还别不服气,我们王府自打有了雅妹妹倒是热闹多了,人家就是有本事,别说爷喜欢,我们女人都喜欢,我要是男人啊,也恨不得讨了她去!”
那拉氏笑着打圆场:“行了,妹妹,你是醉了吧?越说越不象话。钮钴禄妹妹有了身子,不能累着,桑雅,你送她回去吧。”我点头,向着主子门行了礼,扶起钮钴禄氏起身,离开着一室混『乱』,哈!干我何事?回去睡觉去也!
回到房里,挑了脚上的泡,洗漱好了爬上床就睡,今天没睡足午觉,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人在『摸』我的脸,我“啪”一下打上去“别烦!累死了。”那只怪手却没缩回去,我猛睁开眼,对着胤禛喊:“还让不让人睡觉啦?今天是端午,你该去福晋房里吧?”平时按日子他会去福晋侧福晋那,只是回来后我几天都不让他碰,觉得恶心。他也无可奈何。今天端午,照例他该去嫡福晋那。
见我赶他,他皱眉:“放肆!我去哪过夜还用得着你来教?”
我也生气了:“我还放五呢!好好儿的生什么气!今天我又是给你烧菜做厨子,又是唱曲子做歌姬,你还想怎么着?”
他见我生气了,又没了脾气:“我这不是过来看看你累着没?”我晕!感情这位是个蜡烛啊!真生气了他就没脾气了。干脆坐起来:“说吧,什么事啊?你不是真来看我累到没有吧?”
他笑了,有点尴尬:“真没事……你骂老十四那些话,我想着都想笑。只是你以后可要注意身份,没事别单独和他见面。” “我见他干吗?”我刷一下掀开被子指着脚底给他看:“我脚底起泡,疼死了,想着出去找没人的地方『揉』『揉』,谁知道你那宝贝弟弟就跟来了!还一付自恋狂的样子说他看上我了。我是人又不是东西,凭什么就给了他?你……”我迟疑的看着他:“你不会真把我送给他吧?”心想着他可是要给你关到死的,我可不想和他一起死啊!
胤禛笑了:“你那么着急干吗?不过你以后要再没个礼数,我可真把你送人啦!”
“你!”我眼圈一下红了,是了,虽然看着是在说笑,可也提醒了我的身份:他这会儿对我着『迷』着呢,难免会宠着我,等以后有了新人或者对我腻味了,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别说把我送人,杀了我都不带眨眼的。他可是未来的雍正,史上有名的刻薄寡情。想到这,我勉强笑了:“王爷,奴婢怎么敢没礼数?只是今天累了,说了些疯话,王爷还是忘了吧。”
“你怎么了?”胤禛扶住我的肩膀看着我:“你一用这种语气说话我就觉得不对劲,总觉得你离我很远,好象随时会离开似的。我喜欢你和我嬉笑着说些疯话。只是在外人面前你总还是要守规矩的,王府里眼睛多着呢,别让人挑了你的错去!”
我低低应了声,他又柔声问:“今天怎么没弹琵琶?”“以后琵琶只弹给你听好吗?”我看着他,带着自己痛恨的谄媚,知道他还记着我上次弹给十三的知音呢。他果然很高兴,搂着我道:“今天十三的福晋说你怎么那么素,连个头钗珠花的也没有。”
我心下一动道:“我爹是个清官小吏,也没给我留下什么钱来。姑姑一个人还有后半辈子要过,也不能给我准备什么嫁妆。今天让王爷丢了面子了,是我的不对。”心想着:最好能送我点值钱的东西,防身也好啊!
“是我疏忽了。明天我差人给你送些过来。”看着我躺下了,他给我盖上被子:“好好睡,我要走了。”我嗯了一声。看着他拿了灯走了出去。关上了门。他终究还是去了嫡福晋那里。虽然我告诉自己我才是那个第三,不对,是第五第六还是第七者,是我抢了别人的丈夫,可是我的心为什么还是微微的疼了?是不是我真的爱上了他?又或者该说,来到这陌生的地方,我唯一的依靠就是他,我没有别的选择了所以只能爱他?我宁愿自己是后者……
第二天,果然有人送了一匣子的珠宝头饰过来。我打开看了,有珠花金钗耳环戒指,满满一匣子。底下还有两张五百两的银票。我仔细收好了,放进了柜子里。
连着好多天没见胤禛。说是外出办差去了。我闲的慌,新月怂恿我去看姑姑。我一面有些怕被看出马脚,一面又有些期待看到桑雅这位唯一的亲人。 磨蹭了两天,还是去问了乌拉纳拉氏,她倒是一口答应了。赏了好些西叫我带回去。
门口已经有辆马车,两个小苏拉两个嫫嫫在等着,大概是乌拉纳拉氏吩咐陪着我回去的。我和新月上了车,新月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我只是看着街景不说话。
正在沉思着,马车停了,新月兴奋不已,原来已经到了。我深深呼了口七,心里非常紧张,不知道这姑姑好不好相处呢?下了车,看清面前的房子其实是个小四合院,门禁闭着,新月上前敲开了,一个小姑娘探头看见是新月,高兴的叫起来,随后又往里跑去。我给了随着车来的苏拉和嫫嫫几两银子,让他们自顾歇着去,过会儿再来接我。
跟着新月踏进门内,正对着院门的花厅门口站着一个素衣美『妇』,嘴唇哆嗦着喊我:“雅儿!”
我鼻子一酸,掉下泪来。她是那么的年轻貌美,却已经守了那么多年寡,唯一的亲人就是侄女桑雅,却又狠心送进王府去做了妾,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仔细打量她,也就三十岁的样子,比我稍矮,有些瘦小,却是我来到这里后看到的最美的女人,比起郭络罗氏还更胜一筹。真是太可惜了啊!
见我不说话只是流泪,她忙搂住我,问我怎么了。我只好说很久没见姑姑了,激动的。她怜爱的『摸』『摸』我的脸:“可怜见儿的,五年来从没离开过我,王府里规矩又大,吃了不少苦吧?”顿了顿又道:“别怪姑姑,姑姑是身不由己,但凡要有别的法子,我也不会忍心把你送到那去。”我心里疑『惑』起来:她到底有什么苦衷呢?看她的样子也是个柔弱没主见的,这种人一般也没什么野心,那她到底是为什么把我送到雍王府去的呢?
坐了一会,开门那个女孩子拿了点心来。姑姑对她说:“小月,你和新月有很多话说吧?出去说去吧,我和小姐有话说。”小月很高兴的拉着新月出去了。看她们走远了,姑姑脸『色』一沉道:“雅儿,你老实告诉姑姑,王爷待你好不好?”
我略略想了想回答她:“挺好的,姑姑别挂心。”
她厉声道:“雅儿!你别瞒我,好就好,不好也别骗我!我好早做打算。”我心想果然,她是有苦衷或者是有目的的。我抬头看着她慢慢问道:“好怎么说,不好又怎么说?姑姑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我这么问,她仿佛吃了一惊,支支吾吾的说:“没什么……我是关心你……”
“姑姑!”我打断她:“您别骗我啦!雅儿已经不小了,姑姑是我唯一的亲人,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的?”
听了我的话,她的眼里渗出泪来,唉!美人哭起来都是那么的消魂!哭了会儿她擦了擦眼泪道:“你一直以为是我求着隆科多把你送进王府的吧?其实是他来找我,『逼』我把你送进去的。”
“什么?”我跳起来:“他为什么这么做?”
姑姑凄然一笑:“所以我说,女人长的太漂亮就是祸事。当年我十六岁进佟府,二十二岁守寡,到如今整整十年,没一年消停过……后来你来了,我无数次懊悔过,接你来原是想让你过好日子,没成想还是把你往火坑里推。我在这独门独院住着,其实暗里多少双眼睛看着我呢!都是狼啊……要不是隆科多,我早就给他们撕了分吃了。我一直很感激他,没想到他也是有目的的……前阵子他来找我,说我们安逸了这么些年,要报答他的恩情。我问怎么报答,他说雍王福晋要为雍王爷找个妾,他想让你去。我虽然万般不肯,可也不敢违抗他。他说雍王福晋是个善主,不会为难你的。又说只要你进去了,后半辈子就有了依靠,我也能安稳的过完下半生。我也没主意了,只能都听他的。”
我大约听明白了,原来隆科多是借我拍胤禛马屁呢!只是他怎么就知道自己押对宝了呢?转念一想,是了,他肯定不只往胤禛府里送女人,别的府里肯定也送了。还没等我想明白,姑姑又说了:“昨天他又来了。说要把我送进太子府里去。”
我惊跳起来:“姑姑,您是说太子?胤礽?”她点点头,我脑子轰热起来:记得太子被废了两次,最后一次就是今年,只是忘了具体时间。如果他现在还是太子的话那就是说还没被废。不过应该也快了。现在是五月,离过年都只有七个月了。要是能让姑姑躲过些时候应该就没事了。只是该如何让她躲呢?见我嘴里念念有词,她也不说话了。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了!
我偷偷换了衣服打扮成小月样子,从后门离开了。到了街上,略略看了看四周环境,选择了繁华的大街。走过了好几十家店铺,总算看到一个小小的绸缎铺子门前贴着“吉屋出售”的纸条,店主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妇』,还抱着个小孩。我走进去看了看,也就二三十平方的样子,后面有个院子,里面有几间屋子,典型的住家店铺。和她细谈了下,原来这铺子原是她儿子媳『妇』的。媳『妇』去年生孩子难产死了,今年儿子又喝醉了酒淹死了。她一个人带着个小孙子实在打理不了了,只有卖了。我见她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的,不免同情的问到卖了铺子她住哪?她茫然的看着我。我笑到:“这样吧,铺子我买了,你还是留下住着,别对外人说铺子易主的事,也别让人进这后面来『乱』看,能答应吗?”她欣喜到:“那感情好!我一定不!只是姑娘你是做什么的?不会是……” 见她怀疑的看着我,我忙解释:“大娘你可别误会,不是我住的,是我姑姑,她守了寡,又没个儿子,族人要把她卖了,我是想把她安顿在这躲躲。”
“是这样啊?”大娘义愤填膺:“那也太不象话了!放心吧,就在我这住着,包准没人发现。”我笑笑,拿出五百两银票给她,她看了一眼脸『色』都变了:“太多了!”
我一把按住她的手正『色』到:“大娘,我姑姑就拜托你了。她一会就到,还有个使女。以后你只管在前面买布,孙子交给我姑姑带着,她可喜欢小孩了,只是你一定要守秘密,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连声答应了。
我叫她先出去看了周围有没有可疑的人,又换了件她媳『妇』留下的衣服,照原样在大街上转了几圈,悄悄从后门溜进了姑姑家里。新月和小月还有姑姑都焦急的等着,我换好衣服,示意姑姑收拾了细软,别的什么也不拿,带着小月出门上了马车。嫫嫫和小苏拉见多了两个人,一齐看向我。我笑到:“今天是月半,带姑姑去上香。姑姑说了,就到街口的土地庙。”
马车行的很快,快到绸缎铺了,我叫姑姑和小月认准了。到了庙门口,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有很多乞丐。我们刚下马车马上有乞丐围上来,我故意装做没站稳的样子一下跌倒了。趁着大家『乱』成一团,我对姑姑使了个眼『色』,她咬咬牙,拉着小月偷偷走了出去。
正在混『乱』中挣扎着,一声爆喝:“闹什么闹!还不滚开!挡了贝勒爷的道你们想死吗?”我转头一看,是个侍卫『摸』样的人,后面还有一大帮子人被我们挡住了。正中的马上坐着我的熟人——十四阿哥胤祯。他也看见了我,从马上跳下一下把我拽起来,手里的鞭子也狠狠抽向了那群可怜的乞丐。我连忙哀叫道:“十四爷,我的腿好痛,快带我离开吧!”
听见我叫痛,十四一下子把我横抱起来。我心想完啦!这么多人看到了回去一定死定了。胤祯把我抱上马车,自己也坐了进来。我慌忙道:“我没大碍了,十四爷赶紧忙您的去吧。”
他皱着眉,样子和胤禛像极了:“你就那么怕我?”
我辩解道:“怕你?我为什么要怕你?我是怕误了十四爷的事儿。”
他好整以暇坐下了:“我的事办完了,正好送你回去。”我无奈,叫新月也上了车。闭着眼假寐,不想看他那付得意的样子。
回到王府已经快天黑了。我没理胤祯,自顾下车往房里走。只担心着姑姑是不是已经安全了。
洗完澡,新月把饭菜摆上了。我食不知味,吃吃停停。新月忍不住开口劝道:“小姐你就别『操』心啦!姑『奶』『奶』不会有事的。”我压低声音道:“姑姑的去处你可给我保密,谁也不许说!”
“王爷也不能说?”
我想了想:“不能说。”他和隆科多可是一伙的,我可不能出卖姑姑!她已经够可怜的了。我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做了一晚上恶梦,天没亮就醒了。匆匆洗漱了,苦苦思量着怎么才能得到姑姑平安的消息。新月进来了,慌慌张张关上门到: “王爷昨晚回来了,听说发了好大的火,把他的贴身太监阿福杖责了三十,就剩一口气了。”
“知道是为什么吗?”我惊讶的问道。
“不知道啊,我哪敢问是为了什么事儿。”
我“哦”了一声。给了她五百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子:“你去昨天的绸缎店瞧瞧去,把这银票带给姑姑。出了王府先买点零碎东西,仔细别被人盯上。”新月点点头,慎重道:“放心吧!”
新月刚离开,胤禛来了,沉着脸问我:“昨天去看你姑姑了?”我忐忑不安的点了点头,难道他已经知道姑姑不见了?
他冷笑:“怎么会是十四送你回来的?”
我松了口气道:“昨天姑姑带我去烧香。结果被庙门口的乞丐挤的跌了一跤,正好十四爷经过,把我拉了出来,顺便送我回来了。”他看了我半晌,哼了一声,甩甩袖子走了。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背影,真是个疯子!
吃中午饭的时候新月才回来,她擦着满头的汗道:“我走了好几条街,买了些布料丝线什么的,看着没人才进了绸缎铺子,那老婆婆机灵的很,开始怎么也不让我进去,后来我说了是您让我去的,她进去问了姑『奶』『奶』才放我进去。姑『奶』『奶』叫你别担心,她好着呢!”
我松了口气道:“最近我们不要去看她了,要是有人来问起你就只当姑姑还在原来那地儿住着,别让人看出来我们知道她的去向。”新月应了,还好一直没人问起。我们也没再提。
胤禛回来了好些天,一直没见着人。六月初六嫡福晋那拉氏命我和另一个没有怀过孩子的妾侍刘氏去浮云寺上香。
到了浮云寺,我和刘氏一齐拜完了,吃了斋饭。刘氏娘家就在附近,那拉氏准许她回去看看,说好了傍晚十分来寺门口接我。我和新月在寺里的客室休息了会儿,实在无聊,又没个地方睡午觉。叫新月留下,我自己一个人出去转转。
浮云寺分为前后三进,前面是供菩萨的大殿,中间是客室和女尼的住处。后面大概就是钮钴禄氏所说大户人家不受宠的妾侍的房间了。那些女子也真是可怜,得不到丈夫的喜爱,却也不肯放她们自由,在这里清灯古佛的过下去,只到终老。这就是万恶的旧社会啊!自己现在也来到了这个可怕的时代,似乎还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我该何去何从呢?历史上真的有我这个人吗?我还能不能回去呢……
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我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是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尼。也看不出有多大年纪,介乎六十到。她对我做了个手势,我身不由己的跟她走到院子里的木栏杆上坐下。老尼目光深邃的看着我道:“贫尼法号了缘。”我双手合什念到:“阿弥陀佛,信女……桑雅。”
她微微一笑,神『色』平静,双眼看向我,眼里一片了然和清明:“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
“我的心?”我怔怔的看着她。她慈祥的笑道:“你一直在困『惑』吧?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
我目瞪口呆:“您……知道?”她微微颔首。我“扑通”跪下道:“请师太解『惑』!”她只是看着我,念道:“未生我时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
“这个何解啊?”我不太明白。她摇摇头,解释道:“一切皆有因果。你从来出来,要到去处去。偈语有云:诸法从缘起,如来说是因。已经发生的不会改变,没有发生的终会到来。别人欠你的终会还你,你欠别人的终要偿还。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你的『惑』也就解开了。”说完她径自去了,留下我呆呆跪在地下,痴痴想着她话里的寓意。
直到回到王府,在房间凳子上坐下,我还在痴痴的想着,什么叫“从来处来?到去处去?”谁欠我的?我又欠谁的。
“格格!格格!”恍惚中有人在叫我,抬头看去,是新月焦急的脸。
我诧异道:“怎么了?”
她退开两步道:“王爷来了。”我没反应过来她说的话,迟缓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胤禛站在门口看着我。我勉强笑笑,他转头对新月吼到:“你们今天去哪了?格格怎么精神恍惚的?”
新月吓了一大跳,跪下结结巴巴的说:“没……没去哪……去了浮云寺……”
我渐渐回过神来,站起来道:“你把新月吓坏了。不关她的事,新月你先出去吧。”
差走了新月。我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光了。胤禛坐下来看着我问到:“今天是怎么了?去了趟浮云寺回来就丢了魂?”
我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惆怅罢了。”
“哦?”他一把拉过我坐在他腿上:“说说你都惆怅些什么呢?”
“还能有什么?想到自己以后要是失了宠,是不是也会住到浮云寺去呗!”我幽幽的说。
他扳过我的脸道:“怎么好端端的说这种话?我这几日有公事,实在是得不了空来看你。”
我捧着他的脸道:“不用解释,我不是在怨你。你不是我一个人的,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女人和我一起分享你。我并不奢望你能一直陪着我。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他直直看着我,眼里有怜惜,有爱恋,似乎还有着愧疚。
我鼓起勇气道:“我只是突然发现自己爱上了你。”
他欣喜的道:“爱上我不好吗?”
我站起身背着他:“爱你的女人不只我一个,我的爱对你来说,只是又征服了一个女人,对我来说,却是灾难。”
“为什么是灾难?”他急切的问。
我苦笑:“我和别人不同,我不想和别人分享我的爱,也希望我的爱人只爱我一个,而你,做不到!”
他从后面抱住我迟疑了一下道:“你的话我懂,你对我来说,也是特别的。可你知道我是身不由己的。你和福晋还有钮钴禄氏她们不是相处的很好吗?连李氏也很喜欢你,端午晚宴还为你说话。这有什么不好呢?最多我答应你,在你之后不会再轻易让别的女人进门。”
我钻进他的怀里:“不要轻易许下承诺,就这样吧,也许是我欠你的,等我还清了就解脱了……”
最后还是胤禛抱我回了房。用过晚膳后坐着喝茶。我装做不经意的样子问到:“前几日你为什么杖责福公公啊?”
他脸『色』变了变道:“也没什么,只是嫌他办事不牢靠,责罚他一下。”
我看着他道:“那也不至于发那么大火啊,听说他差点就没命了。”他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我身边就没个能相信的人……”
我有些明白了:“是他把您的行踪透漏给别人知晓了?谁?八阿哥还是太子?”
胤禛疑『惑』到:“谁告诉你的?”
“我猜的。”我笑了笑,抓住他的手道:“若是太子,您倒不要怕。皇上能废他一次,就能废他第二次。若是八阿哥么,您就只当不知道,他现下风头正劲,您还是暂避其锋芒的好,等他功高震主,倒霉的时候也就到了。”
“你……”胤禛吃了一惊,紧攥住我的手:“这话是谁告诉你的?你见过戴先生了?”
“谁是戴先生?”我甩开他的手:“我不认识他,你攥疼我了!”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我,仿佛是自言自语:“对啊,你没出过门,怎么会见过他啊?只是为什么,你们说的话那么像呢?”他又看了我一眼,沉思了一下道:“那我又该如何呢?”
我有些不安,自己所说的虽然都是历史,但是我该不该说呢?会不会改变什么呢?应该不会吧?既然他说我说的和那个什么戴先生差不多,那至少说明已经有人在我之前告诉过他了,我若回答的话也没什么大问题吧。想到这我模糊答道:“父慈子孝,兄弟友爱,该做的都做好,不该管的就别管。等待时机吧。”
“什么时机呢?”他似笑非笑。
我咬牙道:“您自己知道,还用我说吗?”
他眯起眼看着我:“你是隆科多的远房亲戚?”
我摇头:“算不上。我姑姑嫁给了他叔叔。”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我看了一会,问道:“你姑姑去哪了?”
我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
他『逼』近我道:“你知道,告诉我。”
我一字一顿:“我是知道,可我不会告诉你!”
他冷笑道:“你是怕我把他送去太子那里?”
我也冷笑:“是的,姑姑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害了她!”
他悲伤的看着我:“你不相信我?”
我点头:“是,我谁也不信。”
他不说话,只看着我,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受了伤。我忙辩解道:“我对你是真心的。只是我不能害了姑姑。”
沉默了许久。他站起来抚摩了下我的脸:“去睡吧,不早了。”
我忙道:“那我去铺床”
“不用了,”他阻止我:“我还有事,你先睡吧。”
“那你……忙完了过来吗?”我期待的看着他。
他犹豫了一下,吐出两个字:“不了。”
我低下头,胡『乱』笑了一下,转身走向卧室,倔强的不想让他看见我流下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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