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中秋仙会

虎子心里不安稳，也没有什么顾忌，干脆就是问出了口：“张大仙，你留我，是有什么事儿吧。”

张大仙先是一愣，再而笑道：“小道友这般讲话，便是见外了。本就是熟人，朋友之间一同吃个早饭而已。”

“我觉得，不一样。”虎子摇了摇头，仍是笑着说，“论年岁，您长我许多，我毕竟是个孩子，好些话是说不到一块儿的。论辈分，您与我师父与师兄弟相称呼，我矮了您一辈，也是不当称为朋友的。再说是论身份，您现在贵为昌图府驻屯俄军的翻译官，我不过是升斗小民，如何能轮上交情呢？”

张大仙放下碗吧嗒了两下嘴，说：“小道友此言差矣。修道之人不问年岁，你一身的本事，却是已经十分高明，有人也叫你‘小彭先生’不是吗？这里是当论的。再说，我与你师父那本就是街坊辈儿，你不必放在心上。再说这身份，你说你是小民，可哪个敢当真？且不说，你与日本人那个什么神官走得亲近，就说兵变那日，你可是被小国公的人抬去医馆的，你这……我哪有您长袖善舞呢？俄国人签了条约，迟早是要走的，到时候还是朝廷的天下，你与小国公都是坦诚相见的亲近了，我怎么能是不巴结着您？”

听张大仙嘴里冒出来这些无赖话，虎子脑袋都有点大了。可他偏偏还不能解释！他就得依着小国公的意思，把这事情认下来，不然那一日的事情便是没办法遮掩了。

虎子这边脸涨得通红，直嘬牙花子，只能是拿自己面前这碗馄饨出气，秃噜秃噜一口气灌下来小半碗，也不说话。

张大仙以为是虎子面皮薄，言语里提到这样的话便是害羞了，也就换了别的话讲：“小道友，近来有什么打算吗？”

虎子心里一动：来了！

他心里想着，缓缓抬起头，抹了抹嘴，说：“我还能有什么事情呢？倒是我师父最近管得严，不许我四处胡闹了，要我好生在山上修行。”

张大仙点点头：“哦！也是，师父有命，自然是要遵从的。不过你可知，下月十五，有一场盛会吗？”

下月十五？虎子摇了摇头，而今是七月，下月十五，不就是中秋吗？也不赏灯，也不守岁，哪来的什么盛会？

“也对，”张大仙点了点头，“你不是出马弟子，应当是不知道这么个事情。每隔十二年，九顶铁刹山都会有一场大法事，黑妈妈住持。一些大堂口的掌堂教主，会收到黑妈妈的邀请，可以带着自家的弟马前去观礼，听黑妈妈讲经传道。这可是一场不可多得的盛会，我家堂口的掌堂教主，也收到了邀请。”

黑妈妈可算得上是整个东北头一号的大神仙！整个东北所有修行的仙家，都算得上是黑妈妈座下。在东北三省，一般的道观和一部分寺庙，都会有黑老太太的塑像。而黑妈妈，也就是黑老太的总灵就在本溪九顶铁刹山，她乃是在九顶铁刹山的悬石洞修练成仙。

铁刹山有五个峰：中峰元始顶，东峰玉皇顶，南峰灵宝顶，西峰太上顶，北峰真武顶。因从东、南、北三个方向仰望皆见三个峰，三三合而为九，故名九顶铁刹山。相传商周时期的长眉李大仙在此开山布道，并得道成仙。小说《封神演义》、《金陵府》都有关于铁刹山的记载。小说《封神演义》第四十五回，“燃灯议破十绝阵”中大破风吼阵的定风珠就是从此山的“八宝云光洞”中借得，因而有“铁刹三千年”的胜名。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地方，讲经传道举办法事……虎子一念，不由得心向往之，关东所有有头有脸的大仙家齐聚一堂，不知道是该是怎样一幅胜景！

不过既然是张大仙提起来的这个话头，虎子不由得多留个心眼：“那真是恭喜张大仙了，有缘得见如此盛会，真是有福之人。”

张大仙抹了两下小胡子，小圆脸上的肉跟着一颤一颤的：“彭小道友，你就不想同去见识见识吗？”

虎子略作思量，没想明白张大仙到底是什么意思，便是跟他打太极：“如此盛景，我自然是想得见，可我即不是出马弟子，也没收到那铁刹山的请柬……最是无奈何我福薄，没有这个缘分呐。”

“未必！”张大仙哈哈大笑，“那铁刹山是关东道教发源之地，此等盛会是怎会是把道家弟子拒之门外呢？你若是当真感兴趣，与我同去，哪怕是不能得进到黑妈妈的道场，在外见识一下各路仙家也是一件好事。”

虎子见张大仙笑得这么欢实，大热天，身上汗毛却都竖起来了。他连忙放下碗，起身一抱拳：“张大仙美意，我心领了。只是在下师父有命，叫我好生在山修行，难以脱身。我回去定然是与师父商量，若是我师父能够应允，我自然是要随张大仙一同前往。只是现在我还有俗务缠身，不便久留。”说着话他自绣袋里掏出了十几个铜子儿，全都扔到了摊上的钱罐子里头：“这顿饭也不贵，还是我来请吧，张大仙您慢用。告辞。”

眼见着虎子走远了，张大仙看着那馄饨摊老板的钱罐子冷哼了一声，一口气把碗里剩得不多的馄饨吃干净了，抬起身拍拍手，一步三晃地走了。

虎子脚步很急。他不晓得张大仙憋着什么坏，但是他确认绝对没有好事。说起来这是种感觉，没什么证据。但是看着张大仙那个眼神，虎子就觉得很不舒服。修行之人，若说是有什么预感，灵台有什么动摇，多半不是玩笑。那是修士积年累月的修行，窥见了天地万物自然规律一点皮毛，所带来的感觉。

所以虎子不敢轻视这种感觉，他觉得张大仙这个汉奸是个危险的人物，离着他越远越好！

他也想不通，张大仙图自己什么？说起来俩人当真是在街上偶遇而已，忽然提起这样的话，也确实是有点闲话家常的意思。但虎子既然认定了张大仙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自然是他说什么都不信的。

只不过再想一想，张大仙嘴里所说的九顶铁刹山盛会，应当是真的。他不必用一个一捅就破的谎话来诓骗自己。那等盛会，张大仙约着在街上忽然瞧见的自己，当真是心血**吗？或是说今日没遇见自己，他会是找到山上去？

过想不通，也便是不想了，虎子心里打定主意，与张大仙没有交集才是好的。

回到山上已经是日上三竿，太阳正烈，蝉鸣正喧。

想来着一整个夏天，因为有伤在身，自己都是没怎么动地方，那些捕鸟的架子，逮蛇的笼子，却都是闲置得要坏了。虎子心里头确实没有太多的可惜，只是想起来有些怅然。

忽而虎子打了个激灵，自己怎么会是对这些东西都没有兴趣了呢？这算是长大了吗？按理说他这个年岁的，在村里头应当是下地干活，跟着爹爹扛起家里的大梁了。彭先生一夜间花白了头发，自己一夜间不爱玩耍了，这算是有了传承吗？

不算！虎子轻轻叹了口气。若说是真的长在大富之家，无虑无忧，他也能像那些八旗子弟一样，把小时候的喜好玩一辈子。他之所以不喜了，不是真的厌了，而是他知道有些东西，不能再这般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所以其实他不算是长大了，只不过是更加知道人世间的无奈了而已。

不过还好，虎子一边想一推门：“爹！我回来了。”

“呀！小老虎你回来了！”迎接虎子的不是彭先生，而是在和赵善坤一起玩风车的赵月月。那些风车还是虎子养病的时候，在炕上闲着无聊一点一点弄出来的。赵月月喜欢的不得了，便是要走了几个。

“黄丫头，你都快住在我们这儿了！”虎子与她开着玩笑，“一天到晚不着家，，也不怕怠慢了你堂口上的仙家，若是他们怪罪下来，可有你苦头吃。”

“你别吓唬我，”赵月月一津鼻子，“我家大奶奶对我可好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吓唬人？我来这儿还不是为了找你玩，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来便是了！”

虎子一看赵月月这是要生气，连忙哄着：“我哪能是不喜欢你来呢？我巴不得你就住在我家！你以后天天来，我带着你玩儿。”

赵月月被虎子哄得一笑，说：“这一回却是我要带着你玩了。”

虎子没明白她话里是什么意思，问：“怎么讲？”

赵月月一仰头，很是得意地说：“我家大奶奶受到了九顶铁刹山的请，要去中秋的仙家大会，中秋仙家大会你知道吗？十二年才有一次呢！像我这样的小弟马，以往都是没有资格的，还是托了我家大奶奶的福，才能去见识见识。我想带着你去！”

虎子脑袋嗡的一声响：“你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