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醒了,真的醒了,妈嘢!!!”
老道有些诧异地看着许清朗,
他刚看见许清朗的手指动了一下,
紧接着,身子也倾斜了一部分。
“老许,你快点醒来吧,开启你的后宫争霸吧!”
老道呼喊着,打算加一把火!
随即,
许清朗身体一阵抽搐,他下意识地侧过身,对着床下干呕着。
老道直接把自己装脏衣服的塑料盆清空,将盆放在他下面接着,另一只手抚摸着许清朗的后背: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许清朗干呕了好一阵,也没吐出什么东西,若是周泽在这里,应该能看出是因为长期昏迷的原因,导致身体部分机能陷入了半休眠状态,这种干呕现象有点像是在冰天雪地里放久了的车发动起来开始重新预热了。
毕竟,老许只是昏迷,是一种因为“心病”而导致的自我主动封闭,和所谓的“植物人”并不搭界。
事实上,大部分植物人苏醒过来的可能性都很低,而且哪怕侥幸苏醒过来,想变得跟正常人一样也基本不可能,大部分都是继续浑浑噩噩的状态,生活不能自理。
至于那种植物人苏醒过来还能记得以前的所有事还能继续“嗨”起来谈恋爱的,
那种事儿,基本都只能发生在言情小说和电视剧里。
呕吐了一阵子之后,
许清朗睁开眼,
看了一眼身边的老道和小萝莉,
而后又昏沉沉地侧头又睡过去了。
这次的睡,只是身体的休息,人,其实是醒来了。
“你等着哈,我去给你弄点汤喝喝,滋补一下身子。”
老道喜滋滋地跑出去了,
小萝莉瞥了一眼躺在**胸口不断轻微起伏的许清朗,
撇撇嘴,
小声嘀咕着:
“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老许醒了,这是一件开心事儿,老道忙前忙后伺候着,让老许喝了吃了点东西后继续睡下去了,老道终于得空洗了个澡,换上一套干净的道袍,走下了楼,回到了自己吧台所在的位置。
一壶老黄酒,一叠白蒲茶干,
面前再放上一份报纸,
不时小小的抿上一口黄酒,再捡俩茶干丢嘴里,小曲儿哼着,小报看着,也学起了老板,偷得浮生半日闲。
那个大盆栽就在老道身边放着,防蚊虫叮咬,以前只能是老板享受的待遇,老道也享受上了。
白天,一般很少客人的,老道有时候一整天坐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儿做,不过这次刚刚进入状态,就有三个人走进了书屋。
老道有些无奈地耸耸肩,换上一副笑脸,
“三位,喝点什么?”
“一壶龙井吧。”
来者是两个年轻人加一个年纪比老道都大一些的老头。
“好嘞,那边坐着,等着哈。”
老道去后面泡茶了。
两个年轻人搀扶着老头选了一个距离吧台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老头脸上都是老人斑,拄着拐杖,穿着一件白色破洞短袖,在旁边人的细心搀扶下坐了下来。
两个年轻人坐在他对面,一个拿出了录音笔,另一个则是拿出了一个笔记本,随时准备记录着什么。
“哟,采访呐?”
老道端着茶壶和茶杯走了过来,挨个放好,倒好茶。
“嗯。”其中一个年轻人应了一声,指着面前的老头道:“这是抗战老兵。”
“哟,老哥哥,佩服!”
老道对面前的老头比了一个大拇指。
坐在那里的老头也只是矜持地点点头,他牙都不剩几颗了,看样子说话都有些勉强,耳朵也不是特别好。
说句不好听的,这个年纪这个状态,真的是半只脚已经放进棺材里了。
老道心里戚戚然,直接道:“这样的话,今天这顿茶,我请了,三位,我再给你们拿点儿小吃过来。”
“谢谢老板了。”俩年轻人向老道道谢。
“客气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平时一向锱铢必较的老道这一次难得的大方了一回,回到吧台后面拾掇了几个干果瓜子儿之类的盘子端了过来,放上去之后,老道也不走远,自己抓了点儿瓜子儿,就靠着吧台一边嗑着一边听着。
老道是建国那两年生的人,没经历过战争年代,但他这个人习性如此,就是喜欢道听途说听故事。
早些年,其实还是有不少说书先生的,后来也就慢慢绝迹了。
“老先生,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年轻人问道。
老头点点头。
采访就这样开始了。
两个年轻人应该是某个小报社的记者,正在做采访抗战老兵的专栏。
老头说的第一句话,
就让老道心里激动了一下,
只因为老头虽然说话很慢,也有些模糊,但那一口子的陕北口音,让老道真的是分外亲切啊。
妈的,
老乡啊!
老道犹豫着要不要再送点啥东西给他们,这些钱他会自己放进吧台的,公家的东西是公家的,自己的是自己,他老道也不至于去偷偷占周老板的便宜。
毕竟,
周老板那么穷。
看着昨晚老板抓着那把银币不撒手的样子,
老道心里都有些可怜,
这得是多深的执念啊。
老头的采访还在继续着,他说得很慢,但是条理很清晰。
像是已经在脑海中演练过哦不,应该是面对这样子的采访次数应该很多了吧,慢慢地,该怎么说,也就习惯了。
“因为当过国军,所以在很长时间以来一直觉得抬不起头来,慢慢地,我也就养成了少言寡语的习惯。”
老头叙述到这里时,
年轻的记者马上道:“辛苦你了,贾老先生。”
另一名记者则是端起茶壶给老头续了一杯茶,送到老头面前。
老道在旁边继续嗑瓜子,津津有味地听着。
那个年代的很多事儿,很难讲得清楚道理,但至少现在的社会风气是在进步和改正错误的,人们的认知也不再和以前那般局限了。
只要是为国流过血的人,其实,不用计较其身份,也不用再去顾忌什么私德方面的事情,他们本身,就已经很值得尊重了。
“当年参军,其实也是为了吃一口饱饭吧,那时候年纪小,参军时才14岁,也没什么文化,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很多道理,也是以后才懂的,才晓得,当初我打仗,挺光荣的。
打打散散,跌跌撞撞,到了45年的时候,部队就在陕西驻扎下了。
我当时是在第一集团军30军90师3营3连2排,司令胡宗南,军长鲁崇义,师长王会民,团长高树勋,连长姓陈,排长姓刘。
我记得很清楚,一直死死地记着当时部队的番号,当时上面人强行让我们记住的东西,说是以后哪怕是战死了,到地狱之后,咱也好招呼旧部在下面继续打鬼子。”
两名记者在旁边耐心地记录着,这些都是不久后会登报的报道,目的是呼唤社会对这些抗战老兵的关心和爱护,尤其是国军的。
光看两名眼圈已经泛红的记者现在这个状态,
就知道这篇报道见报后,肯定会有不少人因为这篇报道而落泪,大家都会为这位抗战老兵而感动,同时也会骂…………
老道在旁边皱了皱眉,
不对啊,
45年的时候高树勋是团长?
老道自己怎么记得40年的时候高树勋就是军长了?
而且高是冯玉祥西北军系的老将,怎么跑去给胡宗南当手下去了?
再看看这个老头,
哦,
应该是记错了吧,
毕竟年纪大了,
也正常。
老道没说什么,继续嗑瓜子。
“部队移防到陕西汉中,随后在西安灞桥、渭南这几个地方跟鬼子打过交手仗。
我忘了跟鬼子的部队番号了,只记得人家的枪比咱们好多了,人家用的是三八式,咱们部队用的是湖北条。
战斗很激烈,咱们的人伤亡总比鬼子多。因为我当时年龄小,战友们都很照顾我,有一次跟鬼子打仗敌人的炮弹炸到了我大腿上,当时也不知道疼,血流了一裤腿,鞋里都是血,是我的战友救我到战地医院养伤的…………
………………
等鬼子打完之后,解放战争时,我们连长带着我们阵前起义了。
因为,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一名记者已经在拿餐巾纸抹眼泪了,
旁边另一个记者则是哽咽着:“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好,说得真好,委屈你了,贾老先生,这些年,你吃的苦,受的委屈,会有回报的。
这是我们这次的采访报酬,请您收下,改善一下生活。
祖国人民不会忘记你的,社会也不会忘记你的,我们会帮你宣传…………”
“等等,等等!!!”
边上的老道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马上走上前来,用力地敲了一下桌子,呵斥道:
“你们这不是瞎扯蛋么!”
“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年轻记者皱着眉看着老板。
老道没急着理财俩记者,而是先指着这个刚刚讲述完正把那一封厚厚一叠红包收下去的老头骂道:
“越扯越不像话!
额们潼关老一辈们最自豪的一件事,就是无论鬼子飞机怎么炸,都没让鬼子过了风陵渡!
你他娘的这都在灞桥渭南打过仗了,
干你奶奶的,
你回去问问小日本,当年他们过得了函谷关不!”
说完,
老道又指着俩还在“感动中国”状态中的年轻记者:
“你们俩脑子进水了吧,随便请个骗子就来采访,还哭得稀里哗啦的,脑子里都是浆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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