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江步的记忆渐渐褪去颜色。
无数痛苦的记忆却填充了这份空白。
被亲朋好友、血亲挚爱背叛。
为信仰所杀。
一次次的折辱与痛苦,终于看清了光明伟岸下的肮脏污秽。
她们恨啊。
可一切都只是徒劳。
没人会在乎她们的死活,所有人都以献祭为荣。
为何要遭受这份痛苦?
是她们不够虔诚吗?
神啊,您为何要笑?
我们那般信奉您、尊敬您。
可到头来,您也是这般?
好。
既然你是这样的神。
那我们便烧了你的教堂,断了你的信仰。
就算被业火点燃,也要用我们的痛苦作燃料,将你伪善的假面焚烧干净!
......
“嘭。”
铁架台崩裂成一块块碎片,散作红雾凝聚在江步身上形成一件不分款式的长袍。
犹如恶鬼的脸颊贴满衣袖边沿,仿佛要挣扎着撕咬尽眼前一切。
血雾凝实,探出狰狞畸形的手臂上缠满锁链。
当诅咒与谩骂的低语声响彻庙宇时,倒吊的‘江步’身躯缓缓回正,眼眶中止不住的血泪在脚下形成一滩血泊。
或许是烛火的缘故,血泊中的倒影逐渐清晰。
看上去,像是一座燃烧的教堂。
高坐神台的泥塑披着红布,平静宁和。
一台供着三牲的供桌之隔,确是血海滔天的恨意。
这本该违和的一幕,却相称得无比诡异。
庙宇没有破损的缝隙,就算有,整座内宅被黑墙封死,一切吹不进一缕风。
可供桌上两盏香烛忽明忽暗,红布像被一个淘气的稚童,时不时被吹起。
‘江步’张开嘴,发出的却是无数受难者临终时的哀嚎。
回**在小小的神庙内,空****的,渗人无比。
只是听到,就觉得皮肉下瘙痒蛰痛,恨不得亲手抓烂浑身皮肉。
以上帝视角旁观的江步面色一僵。
他虽然被暂时排挤出身躯,却还保留着观感。
现在‘亵渎修女’传递给他的感觉,就像那些低位格诡异被触犯规则后的‘逾矩’状态。
这个状态对高位格诡异来说是一种限制,令祂们不得不遵循机械呆板的行为模式。
“‘规则’果真是把双刃剑,即可以抹杀人,也可以拯救。同时,又是对诡异的一把枷锁。”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更高位格、拥有理性的诡异间是如何争斗的:掩盖自身的行为模式,然后想办法令对方陷入‘逾矩’状态。
摇了摇头,现在想这些有些远,江步只是牢牢记在心中,以防今后需要。
紧接着全身心投入着眼前的斗争。
现在的‘亵渎修女’主体意志依旧处于沉寂,操纵这具躯壳的,是祂的本能——对神的憎恨。
血泊洇湿地板,供桌缓缓下陷,似要堕入另一方世界。
侵蚀着墙壁与桌面的红雾,凝聚成一条条血管似、具有生命的纹路。
‘江步’歪了歪头,空洞的眼眶中突兀燃起黑色火焰,如淤泥般粘稠。
只是看上一眼,便心生厌恶。
好似那火焰是世上最为不洁之物。
祂只是睁开眸子的瞬间,黑焰便将庙宇吞没。
就连遮盖泥塑的红布也不例外。
三牲首级只是粘上一点火星,便瞬间连同铜制托盘一起烧得灰飞烟灭。
见到一切都在燃烧,这便是对这些苦难者最大的宽慰。
血雾之中的恶毒咒骂声也一时停止,转而呜呜哀鸣,甚至还隐隐有笑声响起。
等等,笑声?
这绝不可能来自血雾之中。
循着音源看去,是神台上!
“砰,砰,砰。”
那是一阵沉闷的鼓声,伴随而来的,是一连串的大笑。
陷入‘愉矩’状态的‘江步’只遵循着呆滞的行为模式,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正以上帝视角旁观的正版江步,却是看了个清楚。
泥塑上的红布燃尽,没了遮挡后,露出泥塑全貌。
那是一尊很奇怪的造型,大体看上去像是一个瘦成皮包骨、背部长着两对手臂的人。
不清楚是男是女。
腰间系着拉长的人形,双膝之间放着一面笑脸鼓。
而那鼓声与笑声,正是这面奇怪的鼓所发出的,
但是江步看得仔细。
泥塑并没有动作,那面鼓也仅是黑泥捏成。
不可能发出声才对。
可随着鼓声,泥塑背后另外两对手臂,本捂着双眼与耳朵,现在却缓缓移开。
泥塑动作极缓,幅度也小。
但带给江步的感官却是无比危险。
尽管他现在是‘唯心’状态,也觉得遍体生寒,四肢与面颊发麻失控。
江步咬牙保持理智:“决不能让泥塑另外两条手臂移开,否则我必定会失去自我意识。”
以他现在的状态,哪怕只是失去一瞬间的自我。
他连同小镇意志,便会立即被‘静默之雨’的侵蚀同化。
但是,正面对泥塑的‘江步’并没有察觉到危机。
或者说,就算察觉危险,祂也无法脱离逾矩’状态。
江步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想要再度回到躯壳内,却被一股洪流般的阻力隔绝在外。
现场可供他入侵物质界的载体只有两个,要么是这具‘亵渎修女’,要么只能是泥塑。
“啧,真是糟糕。”
泥塑上背后的两对手臂就快要彻底移开,江步知道这不是犹豫的时刻。
拼了!
眼神一横,江步直接选定泥塑为入侵目标。
......
“咔吧。”
就在江步接触泥塑的一瞬间,耳侧响起掰碎陶瓷的声音。
当初入侵进‘亵渎修女’的躯壳中时,他在无数的苦难者撕咬下硬撑了过来,最终才占据了身躯的主导权。
可这具泥塑带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
仿佛就是一场空,什么都没有般。
除了,背后那股存在感极强的注视感。
他转过身后什么也没看见,但是,嘈杂的祈祷声却再度响起。
“求神仙保佑,求神仙保佑!”
“贱民想当官,求神仙成全。”
“好饿...真的好饿...神仙,我能吃桌子上的东西吗?啊,你要我的命啊,拿去吧。只要能让我吃饱就行...”
......
或悲或喜,或吵或静。
这些祈祷声钻入脑海中,近乎要将他撑破。
江步一次次砸碎自己的大脑,将这股胀痛宣泄出来。
可又会在瞬间恢复。
贪欲、食欲、性欲、财权......
当这一切都快要将他掩埋时。
突然。
眼前亮起两盏烛火。
一道不分男女的声音空灵且慈悲,祂问道:
“你有什么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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