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老关……”
关山摆摆手:“你听说过那个叫杞人忧天的成语没?”
陆有低了头,咕哝道:但愿是我神经过敏吧,别出事就好,我洗脸去了。
他弯腰从床下够出脸盆,就在他准备到柜子里找条毛巾时,忽然发现柜子上不知道被谁上了一把锁。那是把墨绿色的铁锁,很陌生,像一只硕大的蜘蛛盘踞在柜门上。
陆有拽了拽这把锁,忿忿然骂道:“有病啊,谁他妈的在我的柜子上加了把锁?”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柜门缝隙处凝固的那一小缕暗红的血迹,与此同时,他听到柜门被人轻轻敲击了两下,令人不寒而栗的是,这声敲击很明显是从柜子里面发出来的。
他惊叫了一声,猛的后退了两步。
6点55分,高悦,那个做噩梦的女生,上到了男生宿舍六楼,他沿着走廊快步走到尽头,没有敲门,径直推开了韩方寝室的房门。
开门的一瞬,她就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她看到那个叫陆有的男生站在一个衣柜前,正定定地盯着那道暗红色的柜门,他的嘴巴微微张开,脸上覆盖着一层奇怪的神情,像是惊诧,又像是恐惧。
而那个叫关山的男生则站在他的身边,手中拿着一把锤子。
两个人的目光都十分专注,表情又都十分复杂。
她的突然来到显然出乎两个男生的意料,他们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一齐扭过头,用探询的目光望着她。
目光也是种无声的语言,在默默地询问她,你来干什么?
“你们俩在干嘛?”她站在门口,反客为主,率先提出了疑问。
关山看了看陆有,伸出那把锤子指指柜门上的铁锁:“锁,我们正要砸开这把锁。”
“砸锁干什么?”她依旧不解。
关山只好用锤子又指指陆有:“他没钥匙,所以只好拿锤子砸开这把锁。我说高悦,大清早你跑我们寝室问十万个为什么来了?”
高悦嗤之以鼻,“谁稀罕,我是来找韩方的,我打他电话不开机,你们谁知道他去哪了?”她的目光在韩方空****的床铺上滑翔了一圈,降落在关山脸上。
“不知道,”关山摇头,“他昨天晚上没回来。”
高悦马上叫喊起来:“不可能,他不回寝室我怎么会不知道,借他个狗熊胆他也不敢。”
关山突然不耐烦起来:“你瞎叫唤什么,你花钱雇我们帮你看男朋友了吗?赶紧走,我们这忙着呢。”
一直没说话的陆有忽然抬起头,望着女生的眼睛小声说道:“高悦,其实……我们怀疑……,我说了你可别害怕啊,韩方……他很可能就在这个柜子里,我们猜吕硕昨天夜里打了他,然后把他藏到了我的柜子里。”
高悦的表情像是被人砍了一刀,她用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嘴巴。
“你别怕,”陆有安慰她道,“他好像还活着,刚刚他在里面还敲了两下柜子门,否则我们也发现不了他。”
一席话说完,陆有的心底竟生出了些许英雄气概,他从关山的手中抢过锤子,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那把锁狠砸下去,砸到第十二下时,锁开了。
陆有猛地拉开柜门,一个满头是血的男生咕咚一声滚落在地上。
他随即瞪大了眼睛,吃惊地喊出了男生的名字:
“吕硕!”
柜子里是吕硕而非韩方,这大大出乎陆有的意料。
关山这时说话了:“陆有,看来咱们把凶手搞错了,不是吕硕打了韩方,而是韩方差一点就干掉吕硕。”
他蹲下来,伸手试探了下吕硕的鼻息:“没事,还活着。”
他掏出手机,快速地摁了几个键,先拨了120,言简意赅地叫了辆救护车。又拨了110,对着电话把事情的经过简单的叙述了一遍,然后,他把手机揣回口袋,两手插着裤兜对二人说:等着吧,警察和救护车一会儿就到。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冷得像一块冰。三个人枯坐,谁都不说话,几只苍蝇无聊地在室内飞来飞去,不时在吕硕的伤口上稍做停留,吕硕圆睁着两只眼睛,嘴唇不停地翕动着,像一条搁浅的鱼。
就在这时,桌上那台黑色的座机忽然响了起来,陆有一哆嗦,关山接起电话,表情猛地变了,他捂住话筒对身边的两个人小声说:是韩方。
两个人像是触了电,不约而同地弹了起来。
整个通话过程中关山几乎没怎么说话,一直在倾听,放下话筒,他简单复述了跟韩方谈话的内容,他说韩方本来想往外地跑,不过在车站反复思量后,现在又改变主意了,决定去自首。
高悦抓住他的胳膊急切问道:“他有没有说他现在在哪?”
“他说他先回学校,现在正在公交车上,马上就到校门口了。”
高悦转身就朝寝室外跑去。
随着房门打开,一阵轻风穿堂而过,白色的窗帘缓缓抖动了几下。
陆有感慨道:没想到高悦对韩方还真挺痴情,我要能有个这样的女朋友就知足了。
他听到关山在他身后笑着说:我猜你不会有了。
陆有有些不忿,刚想回他一句,那把铁锤已经重重地砸上了他的后脑。
一下,两下,三下,他听到了自己头骨破裂的声音,同电视上冰层断裂的声音有几分相似,很清脆。
他重重跌倒在地上,大睁着眼睛,一脸不相信地望着关山。
关山提着铁锤绕着他走了两圈,弯下腰轻声说:“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话吗?我都说了吕硕不敢杀人,杀人的都是不声不响的,都是平易近人的,都是和蔼可亲的,否则,怎么杀得了人?其实也该着你倒霉,要不是我的火车票忘在寝室,我也不会再回来了,怪只能怪你自己运气差,你还得感谢高悦呢,她让你多活了几分钟,要不是没把握把你俩一下都干掉,我根本犯不上为了支开她跟你磨蹭这么长时间。”
他掏出手机在陆有眼前晃了晃:“是不是等着110来救你?别抱幻想了,没有110,也没有120,那些只是我对着手机自说自话的独角戏。韩方也根本没有打过电话——那是我用手机在口袋里拨的。”
说着,他转身拉开紧里边的一个衣柜,那是他自己的柜子,一具尸体蜷缩在里面。
韩方的尸体。
关山冷笑,露出牙齿:“他昨天下午就已经被我塞到柜子里了,比吕硕还要早几个钟头。你也别嫉妒他们,反正咱们的柜子宽裕得很,你们人人有份,等会高悦找不到韩方自然会回来,到时候你们一人一个小单间,来世还可以做邻居嘛。”
他点起一根烟,翘着脚坐在桌子上,手中的锤子一晃一晃的,活像一个悠闲的猎人。
在我讲述这个故事时,这件发生在西京大学男生宿舍的四命凶案已经过去有两年零两个月了。凶手关山于去年三月份在云南的一个小县城被警方发现,因拒捕被当场击毙,他永远地留在了南方潮湿的空气中。
至于关山杀人的动机,警方搜查到的一本日记也许能够解释,那本日记上着把小小的铜锁,有几百页,看上去已经有一些年头了,上面用圆珠笔记得密密麻麻。在这本日记中,关山把他从小学到大学,谁曾经骂过他一句,打过他一巴掌,翻过他一个白眼,讽刺过他,挖苦过他,嘲笑过他……,时间、地点、人物、当时的情境全都记得清清楚楚,上面的人名超过了二百个。在大学的那一部分中,每个人名的后面更是变本加厉地根据伤害他的次数累积了分数,吕硕和韩方的名字出现的频率最高,分数自然也最高,于是他就向他们亮出了锤子。
这本日记令人不寒而栗,是名副其实黑名单。不过据我所知,我们身边有一些人每天也都在记着这样的日记,不过他们不记在小本子上,而是一笔一划地记在心里。这些人十分可怕,从外表上也不太容易辨认,所以,我们避免锤子落到自己头上的最好方法,除了没事多锻炼锻炼身体,就是尽量做到与人为善吧。
死过人的邻居家
如果某一家死过人,而且不是正常死亡的,那么当你经过它家房门时,即便那扇门是关着的,你也会觉得颇不自在,是这样吧?
那么你也就能够理解我每天出门时的感受了,我“咣啷”一开防盗门,通常都会埋着头匆匆走下楼梯,尽量不去看对面那道墨绿色的铁门。因为我感觉它不吉利。
那道门的里面,住着我的邻居,他家里曾经死过一个人,我不光知道他死,我还看到了他的脑浆子,你想想就知道有多渗人了。
都过去五年了,但那个男人死后的模样不时就在我梦里客串一下,他缓慢地扭过头,鲜红的是血,洁白的是脑浆,在他的头脸上模糊一团,他嘴里还呜呜咽咽不知在嘟囔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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