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走进房间时,我的心情是一紧的。
因为心灵念话全部断了。
我尝试再连接,但全都无功而返。我意识到,不是其他人都死了,而是这个房间被屏蔽了。
他们什么时候有这种能力的?
我警惕地看向四周,发现这分明是个植物园,甚至更甚,整个地面全是土壤,踩下去扎扎实实,不像是最近建造出来的,至少在这也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了——在这封闭的大房间里,这些巨大的植物是怎么活过来的?
在我的正前方,有个用枝藤搭建起来的小帐篷,芭蕉叶贴在支架上,整个结构相较完整。在它前面还有个小火坑,火坑旁插着一把军用匕首,一个伤痕累累的军用匕首。
我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我立即拔出地上的匕首,以身后的帐篷为掩体,警觉地环视四周。周围的书又高又大,繁密得紧,但这完全不影响我优秀的侦查能力——我可是在这种地方待过两个月的。
然而并没有人。
我又绕着这个房间走了几圈,这房间足足有刚才那个广场那么大,高度差不多,而且整个房间只有一扇门,就是进来的那个,而当我准备打开它的时候,它已经被锁死了。
这算什么?捕捉我们吗?如果是这样,我可就要破门而出了,这种厚度的门对我可没有意义,特别是在拥有这么多道具的这个植物园里。
但奇怪的我冷静了下来,这个地方给了我格外安静的心情,因为太像了,跟我那次被困丛林,我在成为01部队一员前,曾在丛林野训里走丢大部队,一人存活七十五天。
我边在植物园里穿梭,边回想起那时的事情,直到我在一根树干上发现了七根挂着的军牌,我知道这个试炼大概的意图了。
当初我在丛林里走失后,一直在寻找大部队,但是只在附近零星找到一滩血迹和军牌。便把军牌回收了起来,挂在了我帐篷侧后方的树枝上。
这个植物园试炼是要我找到出去的方法吗?
我凝视着这几个军牌,挥手把他们摘了下来。
这时突然有说话声想起:“镇真。这里像吗?”
听到声音的我瞬时一个侧翻,倚靠在树上,手上的匕首握紧,快速地扫视四周。
没有人。
我这次往天上看去,一个微微发光的光团出现在视野里。
我没多想,抓着地上一块石头向它砸了过去。石头像透过3D投影一样透过了它。
“这是纯灵体,你都看不出来我是谁了吗?”它说。
在我脑海里回响的是一位粗厚的女性的声音。我盯着光人的轮廓,难以置信道:“娟?你还活着?”
然而我手中的匕首并没有放松。
“对我拔刀可不是你会做的事情。”
语毕,一股冲击向我打来,像是有人在我胸口打招呼似地锤了一下,这是娟的习惯。
“说出你的身份验证。”
“娟,0103,2002年8月23日改造成灵能变异者,能力灵能爆破,档案代码E540-20C6A0B7CD……”
光人慢慢飘到我身前,话语不停。”
“现在你效忠于谁?”我自己惊讶于我的问题。
“我自己。”
“他们怎么把你的信念破除掉的?”还有你你怎么变成纯灵体的!“我屏住精神,将我的灵能汇聚在体表,将我保护起来。
“信念那种东西我从来都没有过,你不也一样吗?”
“不光是去除了你的信念,还给你洗了脑么,所以我的关卡就是面对你吗?”
“不要再装了了,镇真。”光人猛地向我冲来,无视我开启的防御,直接从我身体透了过去,这一透,我走马灯似的看到了一些光景——在近千人的围杀中,落单的娟被淹没了;落单的我在丛林中,呼喊着,寻找着同伴的下落。
我的斗志没那么强烈了,但不至于没有。
我将心灵锁链发射出去,连接到光人上,既然她是纯灵体,那么只要把她的意识抢夺就可以了。
然而这次我失策了,我尝试去窥视光人心中的想法,却只能看成千上万不断闪现的断续图片,图片间毫无联系,甚至和娟没有任何关系。
“你不是娟!”
我意识到我中陷阱了,我放出去的灵能锁链怎么也收不回来,而且我不仅没有把她的意识抢夺走,我自己还被卷了进去。
当我再睁眼的时候,我已经真的位于一处丛林里了,天空是货真价实的繁星银河,四面是郁郁森森的大丛林,我则坐在帐篷前,手里抓着七个军牌。在我对面坐着是娟——人类模样的娟。
她一个前伸,一只手挥在我肩膀上:“那么死气干嘛!又见面了好么!”
“来,吃肉!”她不知从哪变出两串烤野兽肉,递了一串过来。两人同时按下去,我嘴里弥散着没有盐味的焦糊肉块的味道,吧唧几口吞了下去。
这味道我还记得。这是我丛林生存最后一晚吃的东西。
那时候我躺在地上,把嘴里的肉嚼了又嚼,伸进嘴里有推出嘴外,看着唯一相伴的星空,想着要是有人和我说话该多好。
“你的信念是怎么被破除掉的。”我问。
“你自己看。”娟把手对准一旁的大树,像是钢铁侠发射掌中的冲击光束一样放出了灵魂爆破。
与平时不同的是,在这里的灵魂爆破仿佛有了形体一样,肉眼可见的像前方冲去,而娟的体内也出现了一颗白色光球。在灵能爆破发出去时,她体内的光球也受到了震动。
她说:“成千上万次之后,植入的信念就会和这可白球一样破灭了。”
说完,白球像裂开的鸡蛋壳,夸夸地碎裂开来。
她说:“在最后一次任务的时候,也就是你们认为我死的那次。我爆破了159次,信念就碎了。之后我的灵魂体被他们提取了出来。就是现在的我了。”
娟又凭空变出一瓶盐,撒在烤肉上,一口咬下去,吧唧吧唧。
“其实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娟指着我说,“你才是第一个破除信念的人。”
“我?”
“你所谓的灵魂锁链能力,不仅仅是交流通话,还可以共享感觉,感知,经验,知识,甚至信念。每次连接别人,信念都会被动地流失一点,这五年来,你连接的人早就上万了吧。你的信念早就不存在了。”娟说。
“这不说明服从零计划是我的本意吗?”
娟说:“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我对你是一清二楚的。你服从命令只是因为喜欢使用你的能力罢了。和我一样。”
我的手不自然地**起来。
“楚玳死后,这些天你很不习惯吧。”娟咧着嘴对我笑道,“没有了灵能,不能随意和别人连接,是不是心烦意乱啊?”
娟猛地在我面前拍了一个响掌:“这是01部队的通病啊!我们喜欢使用我们的能力啊!”
他的话让我想到平时我常向楚玳借灵能来和几个兄弟玩灵能通讯,那感觉确实不错。
娟见我不说话,拿手点着我,摇摇头说:“一不用灵能通讯,你就变成木鱼脑袋了吗?你看看我为什么那么喜欢和暮目干架;你为什么喜欢和你那几个朋友嗨;彭骥为什么喜欢删除自己记忆;宋迪为什么那么喜欢小五;陈利兵为什么甘愿守在因灵身边一辈子都不想出来。都是在享受使用能力啊。”
娟忽然神秘起来,对我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喜欢使用自己能力吗?”
我完全被她吸引了进去,说:“不知道。”
“是缺陷啊,缺陷。”娟说,“我们的能力全部根据我们的欲望来的,你没有发现吗?”
我点点头。
娟继续说:“其实这点在很久以前,研究员就发现了。我们的缺陷在‘无限回忆’的阶段会被放大,然后在因灵的冲击下化成我们的能力。所以,后期01成员的能力实际上都是被设计的。”
我顿时感到一股寒意,望了一眼在我手旁的七个军牌,询问道:“设计?”
“在2007年,我们需要一位能沟通下属,组织团队作战的队长型01,于是托军队选拔人才。你被选中了,但我们不保证你能成长为我们想要的能力。于是把你和其他几名战士以丛林求生的名义,扔去训练,然后偷偷把你留下,让你一人独处。”
“很明显,这段经历对你确实是举足轻重的。在丛林里的两个月里,你开始渴望与人谈话。观察员报告说你每天会对7个军牌说上两个小时的话。那个时候,我们已经确信你已经完成了。”
“所以,我说后期的01都是设计出来的。我们01部队因为自身欲望才屈从于零计划的,仅此而已,效忠什么的,完全没有这回事。”
娟依然那副“老子最牛”的神态,侃侃而谈。
我则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七枚军牌,我想起那时候我曾找到过登高的树干插在地上,让后给每个树干挂上军牌,大家围在篝火旁,聊着天度过危险的夜晚。
我还记得在“无限回忆”的阶段,我和每个军牌说过的话都有我这辈子这么长,有时候他们真的会变成人形和我坐下了一起吃喝。有时候大家畅谈家里的事,甚至没有发生的事也被我幻想得一干二净。
“他们还活着吗?”我突然心头一紧,问,“我一直没找到他们的尸体。”
“死了。他们和你一样,都是我们选中的对象,但是他们没有活下去。所以我们就把他们的军牌放在了你附近。”娟说,“当初观察员的任务就是防止你们几个人相遇。毕竟那片丛林只有那么大,几个人一两个月总有碰见的时候。每当你们要遇见了,观察员就会制造些意外。比如说你脸上那道疤,不是突然预见了美洲虎逃跑的时候落下的吗?那时候你和其他几人太近了,所以观察员投放了一只美洲虎。”
“所以,我们几个人一直都在一起,而被你们强行隔开了?”我胸膛燃起了一团怒火,感觉一切都不对,都错意了。
“就是这个样子。”娟走到我跟前,把手按在我胸口,质问道,“那现在告诉我,这股怒火还允许你从喋你血的因灵那里获得灵力吗?
“够了,你还想说些什么。变回来吧,不要让我看见这片森林。”我一手抓起匕首,向一旁的树干一扔,匕首毫无摇晃的扎在上面——而那颗树上,还刻着十几个“正”字。
在这个幻境里,娟把那片森林的一切都复原了,连这些细节都没有放过。
为什么要把这么久远的事情拿出来鞭笞几遍?这就像一个教练官辛辛苦苦训练了一波得意子弟兵,本希望他们能为国建功立业,打倒敌人,结果在送别仪式上才发现,这些人实际上是伪装的敌人。
不要告诉我啊!
我陡然觉得自己又是孤身一人,周围的一切都是看不见头的丛林,无论怎么呼喊都找不到同伴。
我低着头愤恼起来,想哭也哭不出,觉得要被淹没了。
这时一股暖意包裹着我,我发现自己身体散发着微微白光,眼前的景象也变回了植物园,但光人不见了。
“我在这里。”我脑海里响起声音。
我惊奇的看着我的身体,这白光像羽绒一样附在了我身上,像是被护佑了一般。不仅如此,我觉得我的意识——像铁坨一样沉重而坚硬的意识像坠入了无比庞大的海洋里,每一个分子都被拆散开来融到海洋里。
我看见了无数的人,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到处都是人,他们为我为中心,从我身体里穿进去,又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体了去。
这时传来娟的声音:“你们以为的我的死亡,实际上并不是死亡。而是融合。经过上百次的灵魂爆破,上千人包括我自己的灵魂全部被打的稀碎,这些碎片就是现在你看见的东西。他们需要一个连接器,一个神经元。镇真,你不是喜欢和人连通吗?你不是悔恨过往么?成为我们的神经元吧。把我们和你连接起来。”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下意识地已经开启了灵能锁链,我的意识贪婪地连接起每个细小的碎片,他们每个都离得那么远,那么孤单,我不允许。
这些人理应拥抱在一起。不要再被隔离了,连接起来多么舒畅啊!
我闭上了眼睛,看见了上千个世界。
我是镇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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