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顺其自然

苏包这两天过得很郁闷，走哪都祸事连连。就比如说吧，早上煮粥，明明记得开火了，过了半小时再去看，煤气灶上一个小火苗苗都没有，锅里仍旧米是米水是水。眼看着时间来不及了，于是只好到楼下买两个包子啃啃。

再比如说，大清晨六点多钟，你说谁家孩子会出来骑车？今天就给他碰到一个，他让来让去那小屁孩还追着他撞，结果撞上了，好了，人家孩子“对不起”一声连一声，他就是再不爽也不能冲小孩儿发脾气吧。

还有，上午，窗外忽然一阵风把他摊在桌上的卷子吹跑了，一直刮到教室外的地上，昨天半夜下了点雨，加上阴天人走路，地上又是水又是泥，粘了一卷子。

吃午饭的时候，唐九阳坐苏包对面。

“包子，我观你面色苍白、印堂发黑，最近有祸事呐。”

苏包瞥了他一眼，嘴角扯了扯：“谢谢，不过学了十几年的医看脸色我还是会的，我的脸没问题。”

“呃……可我看你这两天老招事儿啊。”

苏包不语，唐九阳说得没错，他这两天的确是老招事儿。他运气一向挺好，身上阳气也不弱，怎么着都不会招惹那些东西吧。可直觉告诉他，他被跟了。这两天总是感觉有人在盯着他，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用筷子夹起一小撮饭，正打算放进嘴里，忽然一阵风吹进，将饭吹掉到了地上。苏包嘴角一扯，转头看了看右手边一米之外大开着窗户，然后又夹起一撮饭。

“呼——”风吹过的声音。

饭又从筷子上滑落，掉到了地上，挨着之前的饭团。

“呃……”唐九阳看着苏包，瞟了眼窗外捂嘴笑的田青青，默默地低头刨饭。还不够，再等等，等到包子彻底忍不住之后，他就可以谈判了。

苏包放下筷子，走到窗边，盯了一阵外面，而后将窗关上。心想：又是风，这两天的事情没有一件是离了风的。

吃完饭，两人慢悠悠地走回教室。快到教室的时候，唐九阳看见田青青站在二楼向他招手，身旁还站了个拿着杯子的女生。女生在和别人说笑，随手就将水杯放在了走廊的台子上。他犹豫了一下，刻意将步子放慢。

苏包走在前面，没太在意唐九阳的小动作。

忽然二楼传来几声惊呼，还未等苏包抬头去看，一杯温水就浇下来了，湿透了头发，水流顺着脖子流进苏包衣服里。

“对…对不起！你没事吧！”二楼的女生捂着嘴朝下大叫。苏包抬头，看见女生惊慌失措的表情。冷冽的眼神错过女生，停留在她身边的空白处。

几秒后，苏包抹了把脸，捡起地上的塑料水杯，扬扬手，扔了上去：“杯子，接好。”

女生接住了杯子，又道了几声歉，直到看见苏包走进教室了，才松了口气。暗道下次再不敢随便放杯子了，以免又被风吹走泼到人。

看见苏包湿淋淋的进教室，班上的人都挺同情的。这运气也背到家了，走个路都能被水泼。

“唐九阳，你不去安慰安慰？”竹子青站在门口，拉住了走在后面的唐九阳，小声地问。

唐九阳心虚地笑笑：“马上去。不过小班长这么关心，怎么不自己去？”

“因为感觉苏包不怎么好相处啊，平时话也很少，挺冷的。”

“咦？有么？”唐九阳一愣，他没觉得啊。

“其实也不是冷，就是感觉他身上好像有一种……嗯，应该说是气场吧，比较难高傲的那种。”说完后，竹子青又连忙解释：“不过我说的‘高傲’不是贬义词，就是……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不太敢和他搭话。”

唐九阳笑了：“可我听说，之前包子可是刚进教室就被你砸书了。”

“那个不算啦，那是有事才找他，再说谁让他念错我名字。”竹子青脸颊顿时红了。

苏包坐着郁闷地擦着头发，阴天被水泼，还有比这更糟的吗？

唐九阳挪到苏包身边，提着颗心问：“包子，你要不要中午回去换套衣服？”初春温度并不高，八九度的样子。

苏包转头盯住唐九阳的双眼，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被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本来就做贼心虚的唐九阳更没底气了，不自然地移开眼睛，说：“回去换套衣服比较好吧，免得感冒了。”

唐九阳这个态度，苏包更狐疑了：“你……”唐九阳呼吸都紧张起来了，手心甚至冒出了细细的汗。

“我这周要回家一趟。”就在唐九阳快憋不下去的时候，苏包话锋一转。

“啊？”

“要回去拿点东西，最近总招事儿，得处理一下。”

此话一出，唐九阳的神经瞬间绷紧了，包子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会对付鬼的方法？不行不行，这样下去自己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唐九阳皱着眉，看来得先下手为强……

中午睡觉的时候，苏包去向杨平申请回家换衣服，唐九阳则是招呼田青青到图书馆后的小路上。

再次回到小路上，田青青感觉挺怀念的，虽然出来只有两天。

“你是怎么破了老道士的阵的？”田青青还是很好奇，当天唐九阳动手脚的时候她没太注意。

“我把埋在土里的木头挖了，被下了符咒的木头。”

“啊？”田青青不理解，木头而已怎么就能限制她的活动范围了？

“那些木头的气息很强大，比你自身的气息要强得多，打个比方，你是个小兵蛋子，那些木头就是大将军，有大将军坐镇你个小喽啰还能跑？”

田青青笑了：“你这比喻还真形象，可是你怎么知道那些木头能捆住魂魄的？”

“接触多了，自然知道，虽然源头上的道理不懂。”

田青青点点头。

唐九阳顿了顿，说：“你直接上包子的身吧。”

田青青一愣：“你说真的？”

“嗯，一会儿就好，等他答应了我，你就可以走了。”

“好吧，既然是你要的，那我就去了。”田青青不知道这两人间有什么矛盾，不过既然唐九阳是她的恩人，那么约定还是要完成的。

放学时，天色阴沉沉的。平静了一天的空气忽然开始**，风将草木吹得不停左右晃动。

苏包觉得心里很烦躁，一句话不说地加快了走向学校大门的脚步。突然，一股冷风从后背袭来，风并不十分急，苏包却感到身上陡然一重。

“包…包子……”唐九阳摆出一副惊讶的面孔，停住了脚步。

苏包不耐烦地回头看：“怎么了？”

“你…你背上趴了个女的。”唐九阳指指苏包的背上，同时故意倒吸一口气。

“……你说真的？”苏包眉头皱起来，认真地问。

“真的，一个女的，长得挺漂亮。”

田青青听到唐九阳夸她漂亮，从苏包背上伸出脑袋来，对他甜甜一笑。

“她还在对你笑。”

田青青又拨弄了一下头发。

唐九阳又立刻说：“她的头发在你脖子上滑来滑去。”

苏包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插在口袋里的手有些抖，虽然知道鬼和人其实一样，没什么可怕的，但真正遇到的时候，这感觉还真是不一般……尤其是对面还有个人不停地向你描述，你背上背的鬼的各种动作姿势表情。

“我说，背上的那位，能不能从我身上下来。”尽管手在抖，但苏包仍沉着气，声音平静地问。

唐九阳都忍不住要竖起大拇指了，他第一次看见有人遇到鬼时这么冷静的。

“九阳，她说什么？”

唐九阳回过神，连忙答：“她说不能。”

苏包眉头微皱：“你要怎样才肯离开？”

唐九阳又忙答：“她说她看上你了，不会走。”

趴在苏包背上的田青青脸微红，净瞎说，虽然…虽然苏包是很帅啦，可人家好歹也是个有节操的姑娘，才不会这么死皮赖脸的。

“……”苏包听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唐九阳连忙大步追上：“包子，你去哪啊？”

“买乌鱼！”

唐九阳一听就急，要是包子吃了乌鱼田青青不就呆不下去了？刚想开口阻拦，但意识到自己不能操之过急，于是定了定心，分析说：“包子，我觉得你不能这么硬赶。”

“为什么？”

“你想啊，你背上那只是看上你了，你现在用乌鱼让她近不了你身，那以后呢？她说她不会轻易罢休，这样下去没完没了的，不是个事儿啊！”

苏包停住了脚步，看着唐九阳：“那你说怎么办？”

唐九阳笑：“依我看，交给我，我去和她谈判，这事儿我干过不少，包管成功！不过——”

“不过？”

“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加入长安事务所，和我做搭档。”唐九阳总算把目的说出来了。

苏包沉着脸，“我如果……不答应呢？”

唐九阳一摊手，笑得有些坏：“不答应的话你就和这女鬼缠绵好了，我不介意。”

苏包犹豫着，他从来没有遇到过鬼，对这事儿没有经验，交给唐九阳是最好不过的了，但，如果答应了，那就意味着他今后会一直和鬼打交道，到时候，他的安全问题……

“放心，你答应了，我护你周全！”唐九阳拍着胸脯打保票。

苏包嗤笑：“如果你不能呢？”

“我能！”唐九阳说得信誓旦旦，他从小就能看见鬼，但鬼却从来近不了他的身，这种效应也同样影响着他身边的人，小时候不知道，但长大后他发现他能控制这种能力，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将任何人纳入保护圈的范围内。

“唉……行吧。”苏包叹口气，如果这是命运使然，那便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