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齐战妖僧

这石符端得是十分的眼熟，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虎子就是认定了，这石符通体乌黑似石非石，其上符印精致复杂却不见门路，和自己口袋里的那一枚，多半是出自同处的！

先是彭先生和李林塘在八面城遇见了白爪的僵尸，继而在羔羊湖中出现了一只化身法天象地的鳖幽灵。这些不比寻常的邪物，都和石符有着密切关联，在昌图府接二连三发生这样的事情，让鬼家门撞见的只有这两起，如此说来没被鬼家门撞见的，该是有多少？

或者换一个更耸人听闻的说法，这石符背后的人，就是冲着鬼家门来的！这怎能让鬼家门一众人不在意？

赵月月见那门里边不对劲儿，知道自己一个半吊子跟着裹乱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她伸手拉住目瞪口呆的郎云书，要在门外躲到了一边。郎云书一个文弱书生，哪里见得过江湖恩怨一般的场面，刀出鞘箭在弦的阵仗也是吓了他好大一跳，一时间竟然是没回过神来。直到黄丫头扯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匆忙捡起了被虎子丢在地上的书箱，跟着月月躲到了门后。

“无妄和尚……是吧？”虎子这一刀斩出，好像是解开了什么秘密，彭先生也不在一旁观看了，而是从屋檐下走了出来，两枚淳化元宝他被悄悄地捏在了指尖，“在下再问一遍。大师您从哪里来，意欲何为啊？”

“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无妄和尚还是先道了一声佛号，“贫僧无妄，昌图府太阳寺僧人，云游廿载，回归太阳寺僧籍。”

“放你娘的屁！”李林塘耐不住了，打衲衣破口里看得是清清楚楚，几枚石符嵌在肉里，哪做得了假？这和尚还在诓骗，是让李林塘心中怒火层起：“太阳寺十余年前便是已经叫人推倒了菩萨，赶走了一帮僧人，你在这里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云游二十年的太阳寺和尚，为的不过是一个死无对证吧！妖僧你把你的衲衣解开来与洒家看看，可敢也是不敢？”

无妄和尚锡杖一拄地，缓缓开口：“铁大和尚，你也是出家人，却满口的污言秽语，恶意揣测其他修士，果报必然恶劣，死后免不得要下拔舌地狱。你既然要看，贫僧光明磊落，没什么不能给你看的。”“刺啦”一声响，无妄和尚身上那补丁摞补丁的衲衣，便是被他自己撕做了两半。

无妄和尚将衲衣扯了下来，看的就更是清楚了。这些石符就这么嵌在那无妄和尚的肉里，一眼看过去数不清几何，只觉得那和尚前胸后背没有一块好肉，尽是被这石符占据了。石符的周围青筋暴起，皮肉都变了颜色。好像是把石符烧红了烙进去，再等到皮肉长合，让筋肉肌肤把那石符都包裹住了一样。仔细看来，还能看到那一枚枚石符周围的皮肤血脉，还在缓缓的蠕动，像是有什么活物在皮下游动挣扎一样。

见眼前这景象，鬼家门三人齐声吸了一口凉气！想一想这石符要怎么融进血肉里，虎子就遍体生寒了，这和尚一身的石符，得是经历了怎样的折磨才镶嵌进去的呢？

“呵！还说不是妖僧！”李林塘冷哼一声，“这一身的妖物是哪里来的？若是如实招了，我留你个全尸。”

无妄又是把锡杖提了起来，扫视了三人一遍：“我身上法印，和尔等无关，我不愿说。抢占太阳寺，还扬言打杀贫僧，你们也是好贼胆。”

话里话外的味道是越来越不对，他这边遮遮掩掩，更是让彭先生动了心思。一直以来跟这石符惹上关系的都是灵智未开的妖物，而今有一个大活人身上嵌满了这种石符，很可能他就是幕后主谋！就算不是，他也必然是知道给他身上嵌满石符的是什么人。

“一起上，别下杀手，活捉这个人。”彭先生话音未落，抽身而起，两枚铜钱对着无妄和尚脱手而出。

无妄和尚只道是什么奇门暗器，挥舞锡杖想要格挡，却不想两枚铜钱悬在了他头顶，轻微碰撞，发出了黄钟大吕一般的声音。一时间院里鼓锣齐鸣，隐隐有诵经之声，震得那和尚眼冒金星，头昏脑涨。

彭先生知晓那和尚力气不在自己师弟李林塘之下，虽然是一时得势，也不敢跟他硬拼，而是手成剑指，向着那和尚一指：“伏诛！”

夕阳把鹏先生的影子拉出了老长，而今这影子里游出了一尾尾纤细的鱼儿，在砖石上游动如同在水中摆尾一样轻快，离得无妄和尚进了，便是从砖石地上跃出，在那无妄和尚的影子里咬一口，再游回到彭先生的影子里，周而复始。

无妄和尚只是被那钟鼓乐鸣震得失神了片刻，回过神来，只觉得越来越冷。那地面上影子组成的小鱼儿，每每从他的影子里窜出去一次，便是让他的身子阴冷一分，像是寻着影子，把他身上的热气都带走了。

这还了得？无妄和尚大吼一声：“妖孽！吃我一招！”便是举起了锡杖，径直点了过来！

忽而一条铁棍从旁挥出，将锡杖向上扬了出去。原来是李林塘挡在了彭先生身前。这李林塘和这个无妄和尚已经交手一段时间了，相互间套路摸得差不多了，纯粹是为了牵绊住对方，一时间无妄和尚还真的是束手无策。

正在无妄和尚进退两难之间，虎子将刀一挑，做了使枪的手法，刺了过来。和橘金泽一战，虎子的外家功夫水平上升了不少，那毫不留手，平分秋色的打斗，最是能认识到自己还有哪里欠缺。

故而这一刀递出，就连李林塘都要赞叹一声精妙！无论是角度、时机、力度，都可以说是无可挑剔。若说无妄和尚若是要躲这一刀，李林塘便是能拉开架势，占得上风，若说是不躲这一刀，右肾便是会被虎子前后穿透！

这一招是先机占尽，没有什么零碎。虎子心里的盘算就是让这和尚退出两步，好使得李林塘能进一步去，跟彭先生拉开距离，便是能大手大脚的施展了。哪成想，这千钧一发之际，无妄和尚选了一个以伤换伤的办法。他也不去管李林塘铁棍照着自己左腿打来，被不顾虎子一刀要穿他腹部，而是举起了锡杖，自上而下挥落，要敲碎虎子的颅顶！

锡环“铃铃”作响，带着风声就是要下落，若是打得实了，虎子和李林塘能废掉无妄和尚一条腿，同时重伤他。但是虎子的性命也就交代在这儿了！

虎子哪里肯？此时力道已出，难以收回，只能是强拧着身子，将刀由刺改为了扬，护住头顶，和无妄和尚硬碰硬来一下。锡杖砸落，虎子被刀身上的力道带得后退了好几步，只觉得双手虎口酥麻，竟是有些握不紧刀了。

这无妄和尚挥开了虎子，李林塘的长棍却是递到了，结结实实打在了无妄和尚的小腿上！

“咔嚓”一声脆响，看形状是胫骨和腓骨齐齐断裂了开来，鲜血涌出，骨头茬子直接从肉里支棱了出来！

无妄和尚受这一击，直接倒地，李林塘还要追袭，无妄和尚就地一滚，锡杖也不看，凭着记忆回手使了一招犀牛望月逼退了李林塘，再而单脚站了起来！

起身之时，那左小腿向前弯折，其上鲜血淋漓，已经是不成样子了。无妄和尚脸上却是没有一点痛苦的神色，抬起左腿，照着骨头的断茬伸手一掰，又是一声脆响，竟是把自己的骨头拧回了原位！

这可不是脱了臼，懂医理骨骼的自己就能照顾，这是骨头断了，还刺破了皮肉，哪里能说是打斗之间自己就给掰回去的？这无望和尚不但做到了，还扭了两下脚踝，左脚再落地时，仿佛是已经能够自由活动了！

“再来！”无妄和尚大吼一声，又一次挥舞着锡杖向着李林塘冲了过来！

虎子脑子有点没转过弯来——这是怎么个法门？虎子是决计不相信这是什么武功医理的，它必然是什么法术，很可能就是和这个无妄和尚一身的石符有什么关联。若不是那地上一滩血迹，无妄和尚裤管里还是鲜血淋漓，哪个能想到李林塘把他的小腿骨齐齐打折了呢？

然而再一次相斗，这无妄和尚却是被死死压制在了下风。李林塘本就是和无妄和尚平分秋色，再加上一个虎子从旁掠阵，自然是让无妄和尚越加束手束脚。而且，这无妄和尚出手，越来越慢！

原本只是略微迟缓，相斗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无妄和尚的动作已经不复凌厉了。眼角唇边已经是结了霜气，三伏天，竟然开口呼出了哈气来！彭先生影子里的一尾尾游鱼，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无妄和尚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已经是处于下风，一时半刻也突不破李林塘、虎子师叔侄两人联手，再加上彭先生在一旁施展法术，再耗下去定然是要吃大亏的。

心下有了定夺，也是不再犹豫。无妄和尚架住李林塘铁棍，躲开了虎子的刀，借力向后提身，锡杖立在一旁，站定了身子，大喝一声：“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

这一声出，好比是传说中佛门狮子吼一样，逼得虎子和李林塘退了两三步。

那无妄和尚背后升腾起一个两丈来高的虚影，结跏趺坐莲台之上，右手持锡杖，左手持如意宝珠，头戴法王冠，正是地藏王菩萨造像！宝相庄严，金光辉影，一时无两！

这法身像一出，彭先生使出法术顿时如冰雪消融，地上那一尾尾小鱼儿消失的无影无踪。

无妄和尚远远挥舞着锡杖，劈头而下，那法身像的虚影，也是跟着挥下了手中的锡杖！

李林塘一看不好，一棍甩出，一声虎啸想起，再而便是刺目的光芒盈满双目！

待光芒消散，鬼家门三人眼前已经是没有了无妄和尚的影子，只能听见远远传来声音：“无妄和尚改日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