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蝶梦(九)
低低的男声自身后缓慢响起,我像只受了惊的小鸟,慌乱的回头,入目的,便是一位衣衫整洁的公子哥,吊在窗外。
白发,锦衣。
“你是何人?”我合上门扇,心中并不惊慌,可此举似乎激励了那登徒子,只见他自窗外纵身一跃,便轻巧落到室内。
他含着笑向我作揖,“在下景言。”
景言?我瞳孔微缩,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方才在外面的贵客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景言,景公公。
我明白自己闯了大祸,却依旧闭口不言,大不了,我跑了便是了。
或许是我眼中的无所畏惧逗乐了他,传闻中嗜血冷酷的景大人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走到我跟前来,开口道,“我特意来看姑娘,姑娘却称病不见是何道理?”
“无缘之人,自是不见。”不知为何,我突然答出这样一句。
“无缘?”听了我的话,景言眼底的笑意更深,满满当当的,感觉能将人溺死其中。
“那此刻,你我在此见面,又是为何呢?”
“命数是不断变幻的,既然景大人与我在此见面,那必然就是有缘了。”情急之下,我也不过脑子,脱口而出这样一段拗口的话来。
景言停住了,一双眼紧锁在我身上,我心想完了,这种话,骗三岁小孩都嫌俗气,更何况是景言这种混迹官场的老油条。我在心中暗暗运气,随时准备跑路。哪知面前的人却再次笑了,一步步逼近我,道,“有趣,有趣。”
一连说了两个“有趣”,景言才停下来,伸手去触我的脸,本能的,我一个翻身躲开。自信满满的景言一下子愣住,半响后,才将手收回在鼻间嗅了一遭,眼底笑意更深,道,“姑娘好俊的功夫!”
我却被他的动作羞红了脸,这人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耍起流氓也是这般的下流,一时间口不择言,道,“你个太监也逛青楼的吗?”
景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浑身爆出的冷气袭人,绕是我个精怪也忍不住一颤。
我想起坊间传闻,据说几年前景言还不是个太监,而是个好好的正经男儿,在当今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跟随皇上左右,颇得信任。后来皇上继了位,身边没个可信的人,才将景言带入宫中,一刀去了子孙根。
自那之后,刚毅正直的景言景大人,就变得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我缩了缩脖子,这下的祸,可比方才闯的大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为了别让这位权倾朝野的景大人惦记上,我主动认怂,上前攀上他,道,“景大人,我知错了。”
可景言哪里容的下我这么个小小妓女来挑战他的威严,当下掌风一起,就想将我拍死在他手下。
想我晓梦年岁虽小,却也不是吃素的,见他动手,我怎能有不躲之理?当下自后一闪,躲开他的攻击。
一击未中,我想着他怎么着也得缓缓,刚张开嘴想要劝他,大不了他想要什么,我变一个与他就是了。可那人似乎是被戳到了痛处,气的发狠,对着我不依不饶的连番发起进攻。绕是我皮肉厚实,也因不常舒展筋骨,两三下让他打乏了。
后来,因为楼上的响动太大,下面的人纷纷涌了上来,那一个个提刀弄剑的,好不吓人。我见情形与我不利,一把香撒出,脚底抹油,趁乱出了现场。
但我低估了景言的记仇能力,你说他就算成了太监,好歹还有个七尺男儿的架子,和我一个青楼女子较个什么劲?我坐在柳树上,听茶楼里人来人往的议论着,说是自我那日出逃,景言一时气不过,将我待的青楼拆了出气。
我倒是无所谓,就算是满天下都贴满了缉捕令,我只需夹起尾巴,随便找个山洞闭关修炼,就可轻轻松松过了这一生。只是可怜了那老鸨,毕生积蓄开了个青楼,做生意没几年买进来个我,到头来赚的钱还不够景言一声令下折腾的。
听着那些风言风语,我决定,去寻一趟景言。和他讲清楚了,大家皆大欢喜,这京城的歌舞业,也不必再受我连累。
我一向是个行动派,既然做了决定,立马就动身了。掐指一算,摸准景言府邸方位,就摸进了景府。
夜里黑漆漆的,我知道景言今夜不当值,自墙上穿过,一路飞到了景言住处,进了房屋,啪的一声,落地化出人形来。
眼前一片烟雾缭绕,雾气腾腾迷了我的双眼,我向前走上几步,站在一个大柱子旁往前一望,当下忍不住惊叫出声。
算天算地,千算万算,我就是没算出来景言他正在沐浴。
脱那一声尖叫的福,正躺在大浴池里泡澡的景言猛的睁开眼睛,鹰一般的眼睛向我扫来。
我被他这么一看,我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起满了鸡皮疙瘩,倒像是此刻**的人不是他,而是我似的。
景言只是盯着我,没有说话。
我只得干笑两声,主动开口扯起话题,“景大人,又见面了。”
哗——一阵水声响起,我紧张的要死,生怕他就这样自水中站起来了。
可他没有,他只是在水中泡久了,觉得一个姿势难受,拿手撑着,往上挪了挪,斜眼道,“你倒是有胆。”
听他这么说,我就知道他还憋着气呢,既然我今天是来求和的,就必然要拿出些求和的态度来,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大喊我是妖精我怕谁,挪着小碎步靠到了水中人的跟前。
腆着一张脸,我挤出个自认为完美的笑容,带着讨好的语气,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景大人,我今天来是来和您道个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呗。”
水中的人将头侧过来,眼神中透着淡漠,薄唇微启,合着水汽吐出一句话来,“你是来求和的?”
“算是吧。”我尴尬的笑笑,努力将脸上的笑容绽开的更甚。
“那你的诚意呢?”
“诚意?”我愣住了,我凭自己的本事在他手上逃脱,尔后又冒着被弄死的风险自动送上门来,难道不足以表示我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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