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三章 一切都只不过是交易罢了
了,唐成主仆被晾在兴龙客栈一点回音儿都没有
来福也知道自家主子这是私自来的道城,论朝廷规矩就是私离辖境,眼瞅着出去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半点观察使府的影信儿,再回来时心里忍不住发燥道:“大官人,这都三天了闵赫还没露过头,咱走吧,有什么事回去再想办法”。
唐成手捧着一本街头随意买来的《金刚经》盘膝坐在卧榻上,这年头活字印刷术还没发明出来,雕版印刷的刻板成本又太高,所以要论街市上卖的最多的印刷物就是佛经,自打前天在客栈外买了这本佛经回来之后,他这两天的空闲时间房门都没出,就是跟个入定的老和尚一样坐在榻上读经。
看着唐成这个样子,本就心急的来福更急了,分明是私跑出来的怎么一点儿就不知道急。
县里那么多事情,唐成怎么可能不急?这要不是事发突然他根本是一步都走不了的。但急又有什么办法?龙门县宏伟蓝图的未来已和他的官位去留紧密相连,而要解决官位不稳的问题,根子却不在龙门县,而是在这里,在道城的观察使衙门,这个问题没个了断的话,回去又有什么意义?
他为什么要买这本《金刚经》,还不就是借着佛经让急躁的心情宁定下来。
“遇事要有静气,这话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看你那热锅蚂蚁的样子,坐下!”,唐成伸手翻过一页经卷,头也没抬的道:“等”。
闵赫的确没带来什么好消息,但他同样也没传来拒绝的消息,在说出那么些话后唐成坚信观察使府不可能毫无表示,从这一点来说,没消息本身或许就是好消息。
要钓大鱼就得有耐心!虽然眼前地等待的确让人难受,却也是一个磨炼耐心地好机会。
等待最终有了结果,十天之后,观察使府大管家闵赫终于再次踏足兴龙客栈,一并带来的还有观察使闵潜召见的消息。
得到这个消息后。唐成放下手中经卷在窗边站了许久。在他身后地卧榻上。那本刚买不久地《金刚经》已经有了一层散乱地毛边儿。
时间是在下午散衙后地黄昏时分。地点是观察使府书房。唐成见到了河北道官场第一号人物闵潜。
唐成随着小厮进来时。穿着一身轻便家居常服地闵潜手握着一本书卷正看地起兴。
将他引到之后那小厮转身之间无声去了。唐成等了一会儿见闵潜并无释卷地意思后。自找了一张胡凳安静坐下。
闵潜地眼神虽然着落在手中地书卷上。但眼角地余光却不时扫过唐成。跟当日地阿史德支一样。虽然早听闵赫奏报过唐成地情况。但此刻真正见到人后。唐成地这份年轻依然让他印象深刻。
五官俊朗。人物风流。同为读书人出身地闵潜对唐成地第一印象还算不错。至少要比面若厉鬼地牛祖德好得多了。抛开这些外在地东西。唐成这份与年龄不相称地沉稳气度才是闵潜更感兴趣地。
读书人能在这个年纪高中进士金榜题名,无论怎么算都是少年得意了,张狂一些本也是常事,但这种本该是常态地东西在唐曾身上却一点都看不到,他进来也有一会儿了,既无诚惶诚恐,也没有半点刻意冷落下的惶惶不安,沉静而坐,眉宇间一片凝练地沉稳。
这样的年轻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你是唐成?”,良久之后,闵潜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转身过来的同时浅浅开言道:“废韦后之夜长安城中皆曰可杀的唐成?”。
唐成从闵潜放在书案上的《史记》上收回目光,“芶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下官正是当夜被万骑大索全城追拿的唐成”。
“芶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闵潜将这两句诗重复着吟诵了一遍,脸上露出了一个看不出意味的笑容,“说来本使倒也好奇,当夜你是在何处容身,竟能躲过万余军士满城搜寻”。
闵潜若不经意的问到这个时,眼中一道精光一闪而逝,对此唐成几乎没有任何迟,“实不瞒大人,下官当夜是住在当朝天子潜邸之中,满城风雨历历在耳”。
“据本使所知,当日宫变陛下并不知情,乃是太子殿下与镇国公主殿下合力而成大事”,闵潜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开言道:“如此说来,你前往万骑军中乃是太子殿下的派遣?”。
唐成没多说什么,起身之间反腕将一件物事轻轻放在了闵潜身前的书案上。
这是当日唐成从扬州走时张亮遵照李隆基的吩咐给他的那面玉牌,代表着心腹身份的玉牌,也是他这次从龙门动身到晋阳时特地回后衙带着的物事。
上好的和田玉在透窗而过的光线中发出温润的光芒,闵潜的注意力却只集中在玉牌背面的那三个小字上,那是当今太子的名字。
那场宫斗距离现在已经大半年了,镇国太平公主虽然在朝堂中占尽了优势,显赫到政事堂七位宰相五出其门,却依然无法将李隆基从太子大位上推下来,而内宫朝堂之中又隐隐传出了当今陛下倦于政事,有禅位退居太上皇的消息。
不到三年的时间经历了两次宫变,现如今的朝局到底会走向哪一步闵潜看不清楚,他只是知道到了李隆基与太平公主这一步时,无论是谁都无法再退让了。
“如果本使不见你,你是否要将州之事通报京城这位”,说着,闵潜扬了扬手中的玉牌。
“是”,唐成点了点头,“为了自保
不得不如此”。
闻言,闵潜无声的笑了笑,手中的玉牌也重新放回了书案上,“你可知道河北道乃是国朝第一大道?”。
这是三岁小儿都知道的事情,唐成不明白闵潜怎么会突然说到这个,但他却没有多嘴去问,“是”。
“就在三个月前,镇国公主殿下曾有意将本使调往京中加同平章事,自宫变以来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按照当下的官场规矩,凡加同平章事就是有了宰相之权,这也意味着太平公主许诺给闵潜地乃是政事堂宰相之位,听到这里唐成除了惑闵潜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之外,对这个消息并不太吃惊,毕竟以天下第一大道观察使的身份升任长安政事堂并不是什么太匪夷所思地事情。
“但是本使婉谢了”,浅浅而笑的闵潜站起身来,走到唐成座位边的案几上提起了茶瓯,边倒茶边用着清淡的语调继续道:“本使已经老了,静静做完这一任三年也该告老还乡含笑弄孙了,长安朝堂的事情仆不想操心,也操不起这个心,就让那些风云变幻离仆远一些,离河北道远一些”,言至此处,闵潜从倒好地两盏茶中端起一盏递给了唐成,“如此,本使的意思你可明白了?”。
“是”。
“这里不是长安,即便是长安,太子殿下也还没有接掌大位。唐成,你记好了,这里是河北道,河北道自有河北道的章程,谁坏了章程就是自毁前程”,闵潜避开了唐成伸过来地手,将茶盏放在了他身边的案几上,“你远来不易,这就算本使给你的告诫吧”。
唐成从胡凳上站起身,再次沉声答应了一句,“是”。
“你衙门中事务也多,本使就不再留你了,明日一早就动身回去吧”,闵潜将唐成上下又打量了一遍后和煦道:“身为属官却能不避艰险千里举告上官贪渎之事,只此一点便可见尔对朝廷一片忠心,本使不负你这一片心意,~州刺史牛祖德若真有贪渎之事,本使定当依朝廷法度严惩之,此事道衙自会谴有司前往办理,尔手头若有什么证言,证供乃至证人,便交予他们便是”。
“是”,唐成强抑住了心中的感觉,沉稳着声调道:“下官自当鼎力配合”。
闵潜闻言,和煦着笑容看了唐成片刻后点点头道:“嗯,去吧!”。
走出闵潜书房,唐成在里面憋了许久地那口长气还没吐出来,便见到了在前面院子里等候的闵赫。
“恭喜唐县令”,闵赫此时的亲热比起当日的冷淡实已有了天渊之别。
见状唐成也是满脸堆笑,拱手间到了闵赫身边与他并肩向外走去,“若无闵管家居中帮忙,某焉能见得观察使大人?这份情某记下了,容后必补”。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唐县令太客气了”,闵赫哈哈一笑,右手已自怀中掏出了两份便笺,“这份是给舍族弟闵苏安的,他如今就在州,唐县令直接交他本人手上就是,此后与龙门奚的往来贸易就有劳唐县令多费心了,不过唐县令也尽可放心,此事断没有让你白操劳地道理,所获利润你有三成”。
“闵管家,这如何……”。
“此事已定,唐县令就不要再推拒了”,闵赫笑着扶了扶唐成的臂膀,“如此方才真称得上是休戚与共,祸福相依”。
“既然如此,那某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闵管家”。
见唐成如此知事,闵赫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至于这第二封嘛则是交予州别驾安若海地,牛使君若真有贪渎之事当由此人暂摄州事,唐县令见见他也好”。
将两份信笺收好之后,两人含笑辞别,唐成转身要走时,闵赫又特意嘱咐了他一句,“天冷风寒,唐县令回程路上倒不必赶的太急,只管款款而行便是”。
“好”,唐成闻言会心一笑,向闵赫拱手一礼后转身去了。
与来时地风雨兼程相比,从晋阳回程的路上主仆两人实在轻松了太多,唐成再不肯骑马,花大价钱从城中车行雇了一辆最好的轩车一路坐回去,轩车宽大,内置有火笼,火笼中温着的上好三勒浆不时蒸腾出一股股略带甜香的酒气,浸润在这样的温暖与安适之中,来福再想起来时所遭的那些苦罪,真是恍如隔世。
一路款款赶回州,刚在怀戎城里下车,主仆两人就听到了一个街巷坊市热议的爆炸性消息——主政州达数年之久的刺史牛祖德因贪渎事已被道衙派下的人停职锁拿,当前仅是在他府中搜出的飞票现钞已达一百八十余万贯,此外尚有地契、房契不下十数张。
面对来福投来的会心笑容,唐成却有些笑不出来,耳听旁边百姓义愤填膺的议论牛祖德的贪婪、观察使大人的英明,他所有的感慨都只化为了一声低沉的叹息。
一切,都只不过是交易罢了!
…………
PS:最近忙着准备结婚的事情,所以前些天的更新极不稳定,好在这些琐碎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今天这章试着恢复状态,从明天起开始正常更新,敬请大家原谅并能给予本书继续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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