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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好运气。”屈师父说道,“所以我就没让我儿子接我的班,也不是完全因为这一行不挣钱。”
小冯知道屈师父刚才是在试探自己对蛇的了解,现在屈师父已经首肯了自己的能力,要开始说正题了。
果然屈师父接着说道:“我爷爷和老汉都是死在蛇上面。”
小冯凝神,等着屈师父继续说下去。
“我爷爷当时是大意了,他老了,眼睛昏了,没看出来那条蛇是一条双头蛇。结果,手指被双头蛇的尾巴那边的蛇头给咬到。双头蛇小头的毒性最狠。。。。。。。。”
“其实双头蛇只有一个头,大头是它的伪装,小头才真正的蛇头。”小冯忍不住提醒屈师父。
“你见过没有?”
“我是听教授讲的。”小冯老实的回答。小冯和屈师父说的双头蛇,并不是平常说的一个蛇身,两个蛇头那种。而是首尾两端都是蛇头的小蛇,不大,比筷子长点,身体是灰黄色,剧毒。这种毒蛇最厉害就在于,头和尾巴的形状和普通蛇类刚好相反,当人去捏住自己认为的蛇头的时候,尾巴上真正的蛇头就会趁势咬过来,但是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对蛇不了解的人的身上,屈师父的爷爷,应该是个经验丰富的捕蛇人,应该是年老昏花,才着了道。
不过看样子屈师父是坚定的认为,双头蛇的确是具备两个头。
小冯没有心思和屈师父争论,也许真的有那种蛇也说不定。
“我老汉就是八三年被蛇咬死的。”屈师父说道,“他被蛇咬了,出现了,本来是一条土狗子蛇(即普通蝮蛇)咬了,当时敷了药,都以为没事。结果晚上发病死了。”
“发病!”小冯听到屈师父说的不是中毒,而是发病。
“恩,身上皮都烂了。”屈师父说道,“没有救过来。”
“八三年那次,是不是和现在一样,真的有蛇瘟传到人身上?”
屈师父点头。
“真的是这样吗,”小冯紧张的说道,“所以你觉得自己也处理不了,就干脆回来了。可是到现在没有病例能够证明,蛇瘟能传染到人身上。”
屈师父把裤腿慢慢卷起来,露出小腿。
小冯看见屈师父的小腿,内心震赫。
那条小腿,坑坑洼洼的都是伤疤,皮肤就是黑色的结痂,而且还在不停的流出脓血。
“二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最开始的那年最狠,我都想把腿给砍下来,接下来十几年,就没这么厉害,可是从前年开始,又发作的狠了,应该是我上了年纪,身体扛不住了。”
“你没有被蛇咬?”小冯说道,“这是蛇瘟。你当年是不是也想往高处跑?”
“你说呢。”屈师父反问,“我都说了当时这个山头堆满了蛇,铺在地上厚厚一层,树上挂的全是蛇。。。。。。”
“当时你就在这里!”小冯忍不住惊呼起来,“你就站在这些蛇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2002年三月三十日,距离韩日世界杯开幕六十一天。
今天早上,我和李波等同事,进入了大公桥下面的排水系统。我很不喜欢这个片通道,因为很脏,以前就很脏,现在更加脏了。
下水道里弥漫着恶臭,戴着口罩也遮挡不住。我这次没有拒绝连体的防水服,因为下水道里基本没有干燥的地方。我们在充斥着污物和垃圾的水里面行走,每走一步,都带出淤泥的腥臭。
我懊恼的随着同事向下水道深处行走,我们在下水道里走了两个多小时,李波看了看时间,对大家说,今天再搜寻一个小时,就可以上去了,下午就不再下来。
众人都忍不住欢呼,的确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让人难以忍受,谁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呆。这一片的下水道距离地面很近,走在里面,随时都可以看到头顶上某些没有盖上的窨井盖子,光线从地面照射下来,能见度不错。
接近中午的时候,我们都认为完成了任务,准备上去了。
李波打算从前方四五米处的那个窨井爬上去,我心里有点烦躁,那个窨井的所在,就是杨丽家住的小区里面。我忍不住恨恨的看向李波。
李波注意到我的对他的情绪,在昏暗的光线里回望着我。
我感觉受了挑衅,就继死盯着李波看,可是李波的眼神不是那种和我对持的情绪,而是嘴巴半张着,一脸的惊恐。
一股难以言表的感觉从我背后升起,酸酸的感觉,蔓延在我的脊背上。
我看到其他的几个同事,也都愣住了,都向我这边看过来。
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坑道内瞬间安静,只有哗哗的流水声。
“疯子,”李波慢慢抬起手,“别动。”
我听到了丝丝的声音,而且声音还不小。那声音就在我耳边不远处。
李波慢慢做了一个手势。
我看到和我靠的近的两个同事,慢慢举起了叉子。我知道我背后肯定是有条蛇了,但是有多大,是什么样的,我却不能扭头去看,这让我更加惊恐。
我的头开始发懵,头皮发热发炸,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的血管里的血液流动。
这一刻,我觉得时间好漫长。
“蹲下!”李波对我喊道。
我立即蹲了下来。
我面前的两个同事,猛的踏上一步,把手中的叉子飞快的从我头顶上刺过去。然后其他几个同事也冲过来,挥动手中的长叉。
我向前跑了几步,再回头看,心里后怕不已。
他们叉住了一条蛇,可是那条蛇也太大了吧,已经有小碗的粗细,而且蛇身看不出到底有多长。
同事们已经演练过捕蛇的方法,现在他们都狠狠用长叉把蛇身叉住,蛇的上半截被两个长叉抵在坑洞的石壁上,中段被长叉摁在水下。
蛇身在狂乱的摆动,蛇的力气太大,几个人都使出吃奶的力气坚持。
李波拿起焊枪改装的喷火器,慢慢走近那条蛇,把焊枪头,对准了正在扭动的蛇头方向。蛇头在不停的摆动,李波手里的焊枪就不停的随着蛇头的摆动调整方向。
“快烧啊!”我对着李波喊道。
李波看样子是要烧了。可是李波突然摔倒在地上。
怎么在这节骨眼上掉链子。不过我随即发现,这不是李波自己慌乱中跌倒了,李波的一条腿高高的抬了起来,上面卷着蛇身,这是蛇的尾巴把李波给缠住,而且力道很大,能把他的一条腿都给提起来。
蛇的尾巴也在胡乱的摆动,但是卷上了一百多斤的人,幅度并不大。只是李波被蛇给卷上,人就在污水里晃来晃去。
其他的几个同事,更加用力叉着蛇身。
我拾起李波摔落的焊枪和乙炔瓶。对着蛇头,狠狠喷火,蛇头被火烧到,嘴巴张得老大,上下颚形成一个巨大的角度。
我克制内心的巨大恐惧,对准蛇头,把火焰拼命的喷到蛇嘴里面。
蛇嘴里的肉相对柔嫩,蛇头被烧,更加猛烈的摆动。我顾不上害怕,尽量把火焰对着蛇头烧去。这焊枪火焰的有一千多度,本来是用来切割钢板的工具,对付血肉之躯,威力巨大。蛇头很快就被烧成模糊的一团,跟焦炭一样,蛇头烧成黑炭之后,蛇身的摆动渐渐减弱。
但是蛇的神经反应还在持续,蛇尾反而摆动的更加猛烈。
我把火焰对着蛇的中段,持续喷焰,把蛇身烧断成两截。这条蛇,才慢慢没了动静。
李波坐在污水里,把卷在自己腿上的蛇尾给扯了下来。
一个同事,飞快的跑到最近的一个窨井出,对着上面大声呼叫,可是喊了很久,上面都没有人开窨井盖子。我们都咒骂地面上接应我们的人员,妈逼的一定是跑到什么地方休息去了。
大家惊魂未定,都靠着墙休息,连续抽了两支烟,大家才情绪稳定。
“把这东西弄上去。”李波对我们说道。
于是同事们就把已经被烧成两截的蛇尸,捧起来,每截都有三四个人抬,看样子他们抬得还有点吃力,我是不会抬的,打死我都不愿意和蛇接触,不管是死蛇,还是活蛇。
我们走到杨丽家所在的小区下,从那个窨井向上爬,上面有同事帮忙把蛇提上去。
我们上来之后,对着地面上的同事一顿大骂,地面上的同事也很委屈,他们没注意到几十米开外的那个窨井,所以就提前守到这个窨井。
我们埋怨一顿,注意力,就重新放在两截蛇尸上面,这条蛇已经很粗了。
“这应该是蟒了吧?”有同事说道。
“比上次吃狗的那条要大的多。”另一个同事说道,“看体型,应该是蟒。”
同事们开始用叉子戳蛇尸,挤出来两三只动物,有两只老鼠,老鼠的尸体已经被蛇的胃液融化,只剩下模糊一团,勉强能分辨是老鼠。接着又挤出一个动物尸体,这个尸体可比老鼠大多了,我们辨认一会,面面相觑,这是一只狗,身体被蛇的内部长时间挤压消化,尸体变形,瘦长很多。
“如果不是这条狗的尸体在蛇里面。”李波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影响了蛇的活动,我们。。。。。。”
李波的意思很明显,如果这条蛇不是因为已经吃了一条狗在肚子里,让蛇的没有空腹的时候灵活,我们几个人,很可能不是它的对手。
李波把蛇尸用彩条布卷起来收拾好,然后给董伟打电话。半小时后,董伟开着他们部门的双排座来了,我们把卷好的蛇尸扔到车后厢,开回单位。
到了单位,林业局的几个技术员,还有几个蛇类的专家已经等在那里。
他们迫不及待的打开彩条布,看了很久。
我的同事追问,“是不是蟒,是蟒吧?”
林业局的人摇头说道,“从身体上看,不是蟒,就是蛇。”
“怎么可能。”我说道,“这么大的体型,绝对是蟒。”
“如果你们捉活的就好了。”林业局的人说道,“头都被烧焦了,如果蛇头还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这东西就是蛇,而且是毒蛇,有毒腺。”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我破口大骂,“你去捉一条这么大的活蛇回来试一试。”
这么大的蛇,当然很少见,几个同事纷纷站到已经成为两截的蛇尸前合影留恋。我没加入,同事们也没勉强我,我现在喉咙沙哑得厉害,原来是上午我烧蛇的时候,嘴里在狂喊,可是我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也记不起这事,是同事告诉我的,说我那时候,跟疯了一样的吼叫。
李波这头,倒是对蛇尸不怎么关注,而是走到部门领导身前说道,“我们在地下做事太危险,与上面的接应的人,无法保持联络,要想办法。”
“怎么想办法?”领导说道,“对讲机在地下就没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信号达不到地下。“
“那就牵通讯线。”李波说道,“跟地下商场一样,我们打电话。”
“你以为电信局的人会听我们的吗?”
“跟市长说。”李波说道,“让他找电信局的人,如果不这样,我们就不下去了。”
李波的提议很快就得到了回应,下午的时候,我们的队伍就多了几个人,我们走到哪里,就把通讯用的临时线缆牵到那里,连接地面上的中转器,这样我们就可以随时和地面上的人员保持联系。
我们下午在大公桥附近的地下转悠,没有再发现其他的蛇,但是我和李波都知道,这只是个表象,我们要面对的蛇,也许在地下某个地方,等着我们,我们不会永远有这么好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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