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节 第312章 角落鬼影

半夜，山中天一闭着眼睛，听到耳边有微微的抽噎之声，他没有睁眼看，只是他知道这声音一定是保长发出来的，只是他不太清楚为什么要哭，难道是因为杀了人吗？保长似乎在极力抑制着哭声，可还是不可避免的传进了山中天一的耳朵里。

时断时续的哭声，扰的山中天一心神不宁。山中天一不知道杀人对于保长来说意味着什么，也许是一辈子也无法磨灭的阴影。可是为什么山中天一此时似乎并没有对于惠子的死抱有太多的伤感，难道是因为他知道惠子的死其实是对她的一种解脱吗？还是他现在依旧没有意识到他都做了些什么！对，一定是这样！

山中天一听着保长在哭泣，也许保长以为他已经睡过去了，抽噎的声音越来越大，虽然，保长依然把头蒙在被子里极力的压制着。

此时，山中天一心中对保长无比的感激，没想到他竟然会被一个他从来都没有重视过的支那人，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向他伸出了援手。如果保长就这样和那些村民一道离开，山中天一不知道这慢慢的长夜他要怎么样熬过去。

此时节，这个破败的房子却温暖了山中天一的心，山中天一相信，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在住比这里还要破烂的屋子，只是他也相信，他此时心中的感激之情也是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再有的。

山中天一微微侧头，他眯缝着眼睛看向保长那一边，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亮光，看得到保长背对着，肩头在不断的颤抖。

哭声还在继续，而山中天一的两只眼皮也在慢慢的变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山中天一睡了过去。他很清楚他睡着了，他知道这是在他的梦里，因为他看到了他家乡他最熟悉的风景。

还记得就是这里，山中天一向着他的妻子求婚的。也是在这里，他第一次拥吻了她。只是这里也之剩下他一个人了，就连回忆最终也会一点点的随着时间从他的指尖流失掉。山中天一伸手想要去抓，但是他不知道他要抓的是什么，也许只是那一抹曾经见证过他的爱情的一朵白云，也许是就是曾经吹过她脸颊的一丝清风。

山中天一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他不想再看下去了，他的心似乎被微微的震动了，他想哭，但是他不能，即便是在梦里，此时他也不想哭，不知道是为什么，没有任何的原因！

耳边响起了火车的鸣笛之声，他一怔，把手从眼前拿开，却发现面前变成了火车站，一列火车正急速的送他的身边驶过去。

山中天一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这时他却发现身边有很多的人，只是这些人看起来一个个都面无表情，眼神直视前方，似乎在翘首企盼，又似乎只是呆呆的看着前面。

火车站他再熟悉不过了，但是他总觉得这里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是哪里？是人流吗？还是面前的火车呢？还是……。

忽然，山中天一在人群中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高一矮，他们和身边的这些面无表情的人截然不同，山中天一一眼就认出来，这两个人就是他的妻子和他的女儿。

一直还在努力的克制这自己的情绪的山中天一，在此时突然之间想疯了一样拨开人群想着妻女所在的地方奔袭过去。这一刻，山中天一忘记了这是在梦里，他还以为已经死去的两个人此时突然的复活了。

面前的人流被山中天一拨开了一条缝隙，只是他没有注意这些人都是轻飘飘的。山中天一毫不费力的冲到妻子和惠子面漆那，这时候惠子早早的就张开了双臂，用那稚嫩的声音娇滴滴的喊着：“爸爸，爸爸！”

压制着情感的那一层力量陡然消失，山中天一悲伤的情感就好像被压制了很久的岩浆一样迸发出来。他一把抱住惠子，惠子也用细小的胳膊环住了山中天一的脖子，在耳边不断的笑着，叫着，而山中天一只是抱着她哽咽。

这时候，妻子也蹲了下来，伸出手轻轻地为山中天一拭去泪水。“对不起！”始终哽在山中天一的喉咙里，他说不出来，不只因为他不想说，只是他就是说不出口。

环住他肩膀的手松开了，惠子从山中天一的怀里挣脱出来。山中天一还想再把妻女抱在怀里，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他们又要离开自己。这短暂的相聚，山中怎么舍得让她们离开呢。

在这个时候，山中天一再度意识到原来这只是梦，他自己深陷梦中。看着惠子拉着妻子的手，转身向不远处的火车走去，山中天一没有追上去，并不是他不想追，而是他根本就不能追，因为他的面前已经被一道栅栏隔开了。

惠子回过头想着山中天一挥了挥手，露出了一个快乐的微笑。而妻子这时候也转过身，对着他说了一句话，声音轻柔地飘进了山中天一的耳朵里：“夫君，她会代替我在你的身边！”

然后，妻子在山中天一的脑海里就只留下了一个美丽的笑容。渐渐地身边飘起了浓浓的白雾，周围的人和妻子一道被浓雾掩盖，隐约之中好似还有火车的鸣笛之声。山中天一留恋的抬起手，向着如牛奶一样的浓雾中不断的试图抓住什么。

为什么！即便是在梦里，他还是不能把他们留在身边！山中天一明知道他什么都抓不到，可是两只手还是在不停的挥动着。

保长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没有睡熟就听到耳边山中天一的梦呓之声。这才迷迷糊糊的侧过头，看到仰躺着的山中天一右手不停的在空中挥舞着，然后还能听到他在轻声的呼唤着。山中天一在梦里说的是日语，保长听不懂，不过从语调中保长还是能够听得出来，很伤心很迫切。

保长伸手试图抓住山中天一的胳膊，只是光线不明，而且保长自己现在也是迷迷瞪瞪的，还没完全的睡醒呢。伸手抓了两下，但是每一次都落空了。保长这才极不情愿的坐了起来，伸手摸到了炕桌上的油灯和火折子。

灯被点亮了，比黄豆粒大不了多少的火苗立刻把黑暗的房间照亮了。保长借着灯光才发现，原来山中天一的眼角上已经挂着泪水了。本想把山中天一摇醒的保长，看到这一幕，却呆呆的坐在了那里。

睡梦中的山中天一哭的那么的伤心，即便是睡着了似乎也在极力的压抑着哭声，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是身体也在一抽一抽的，就好像是一个发病的羊癫疯患者一样。

保长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想到山中天一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杀，而且还被一个恶鬼附身受尽了折磨，作为一个父亲，除了杀死她之外又别无选择，那种心情恐怕就连保长也只能体会个十分之一二。但是，这个日本男人却愣是把这痛苦憋在了心里。

不过仔细想想山中天一似乎也没有人可以倾诉心中的悲愤，看来也只能是在梦里自己缓解那一份永远都不会消失掉的悲伤。都说日本人没人性，看来不管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还是那些洋鬼子都一样，每一个人的心都是肉长的。

想到这里保长又微微摇摇头，喃喃自语：“为什么还要跑到别人的国家来为非作歹呢！”那个时候战争还没有全面的爆发，所以虽然日本人罪行累累，可是所知道的却并不多。要不然，保长也不可能对待山中天一这么友善了。

此时，在保长面前，山中天一不是日本人，只是和他一样，一个男人，一个父亲！所以，不免的对于山中天一由衷的升出了同情之感。山中天一此时心中的痛苦，不是他保长能够体会的到的，也许和他当时要扔掉女儿的心情一样，也许比那个时候还要难过。

看着山中天一如此难过，他不理解当时山中天一竟然真的能够下得了那个决心，或许换成我自己，我应该也下不了手吧，保长心里想着。

可是，想到这儿却又不得不想起了他挥刀砍向那个日本小女孩儿的脖子的那一霎那之间，那一刻他似乎真的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保长不自觉的浑身一颤，一阵恶寒袭上了他的全身，眼前的山中天一的那张脸一下子就变成了惠子的脸，而且还是临死之前那一刻的表情，那恶毒的眼神，还有诡谲的微笑。

“不要想了，不要想了！”保长赶紧闭上眼睛狠命的摇头，试图把惠子的那张含着微笑的脸从他的脑海中赶走。

再一次睁开眼睛，山中天一的脸又变成了他自己的脸。保长两只手在头发里一阵的抓挠，怎么么办，他该如何摆脱那张脸呢！夏日的夜晚极为的闷热，好像是要下雨了，要是平时，保长早就已经浑身是汗了。可是今天，仿佛他置身在寒冬腊月。

过了好一会儿，恶寒在消失。就在这时，突然之间，一道闪电一闪把房间内瞬间照的通亮，保长在那一瞬间看到左侧墙角似乎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

闪电一闪即逝，保长也只是在闪电照亮房间的那一瞬间，看到了墙角里的那个人影。但是，并没有看清楚。不过即便是这样也把保长吓的哇哇乱叫，随后响起的隆隆雷声把保长的惊呼声给掩盖住了。

山中天一也被这隆隆的雷声给惊醒了，他睁开眼睛，可是却并没有马上的送梦中真正的醒过来，有那么几十秒钟，山中天一虽然睁开了眼睛，可是却同样的伸手在空中不断的挥舞着，只是他已经不再说梦话了。

少顷，山中天一慢慢的醒转，这才慌忙的收回了手，而同时他也发现了屋子里竟然亮着微弱的光。他奇怪的抬头，只看到了朦朦胧胧的景象。山中天一抬手擦拭了一下泪水，这才看的清楚，保长竟然一脸惊慌的所在火炕的一个角落里。

“他在干吗？”这是山中天一看到保长之后的第一个反应，他不知道保长为什么缩在角落里，可是瞬间，他就明白了什么，一咕噜坐起来转身向着保长眼睛注视的方向看过去。

但是，山中天一什么也没有看到。虽然房间现在点着油灯，只是这火苗实在是太小了，光线太暗了，只能照到烛火范围之内的那么一点点的地方。所以，房间的角落基本上都还继续的隐秘在黑暗之中。

什么都看不到，不过山中天一可以肯定，保长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因为，保长的这个样子绝对不是因为杀了人而感觉到害怕，才躲在角落里的。看着保长的那双直勾勾的盯着角落的眼睛，山中天一就知道此时，保长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喂……”山中天一刚刚说出一个字，保长去突然的嚷道：“她来了，怎么办她来了！”说着还不断的用手指着墙角。

听到这话，山中天一心头一凛，他当然知道保长说的她是指谁了，可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步沙不可能在害人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杀死了惠子步沙也就彻底的消失了，但是，山中天一十分的相信祖母的话。

恰在此时，又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瞬间就把整间屋子照的通亮。仿佛这道闪电就是为了让山中天一看清楚屋子里的摆设一样，足足的把房间照亮了能有三四秒钟之久，这足够让山中天一把房间里面扫视一圈了。

保长的家里本来就没有多余的摆设，说是家徒四壁也差不多。所以，山中天一环视一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而保长这时候也趁着闪电照亮屋子的这段时间也重新的看了一遍，根本就没有刚才的那个矮小的身影。

闪电消失了，山中天一松了一口气，看来定然是保长太紧张了，所以看错了。而保长也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这下子他放心了，哪里有什么人影，都是他胡思乱想的结果。算了，我没有必要自责，我这是在为民除害！保长不断的这样做着自我安慰。

随即震耳欲聋的雷声把窗框都震的微微发抖，随即雨滴便大滴大滴的滴落下来。那一晚闪电交加，要是有人想着古楼的方向看过去的话一定会看到所有的闪电都是在古楼的上方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