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旧情难忘
转眼已是新年,因为大行皇帝新丧,宫里的气氛还是很沉闷,没有一点过年的喜庆。我现在自由了些,可以出去走走。只是因为前面就是养心殿,胤禛处理政事都在那里,进出都是亲贵大臣,因此很少出去。胤禛每天会抽空到我这里坐坐,有时候和我一起用晚膳,我对他冷嘲热讽他也只当没听见,时间久了好像我是个任『性』个女儿,他是宠溺女儿的父亲一样,我深感无趣,也不再气恼,只是不怎么和他说话而已。
过完年就是雍正元年了,正月颁诏训饬督、抚、提、镇,文吏至于守、令,武官至于参、游,凡十一道。颁赐提、镇、副将大行皇帝遗念弓矢櫜键。设立上书房,定皇子拜见师傅礼。二月训饬贝勒允禟。为大行皇帝上谥为仁皇帝,庙号圣祖,陵为景陵。设东陵总管大臣,由马兰峪总兵兼任。以皇十六弟允禄出嗣庄亲王博果铎,袭其爵。三月加隆科多、马齐、年羹尧太保,封年羹尧三等公。这些都是元寿来看我时和我说的。胤禛的一干妻妾都搬进宫里了,那拉氏和年氏都入住东宫,那拉氏住景仁宫,年氏住景阳宫,钮钴禄氏和李氏住在西宫长春宫,耿氏和宋氏住翊坤宫。用不了多久她们都会被册封。
时已四月,天气渐渐回暖。胤禛亲自护送大行皇帝梓宫奉安享殿,命贝子允禵留护。四月底,太后乌雅氏,也就是德妃病了,元寿偷偷告诉我,自德妃晋为皇太后,诸臣为皇太后上徽号,她执意不允。母子间关系闹得很僵。胤禛又不许十四和她见面,太后愤恨极了,渐渐的不思饮食。我听了也只是略微点头。德妃是个厉害的女人,我可以肯定笑薰姑姑就是死在她的手上。她一直很喜欢十四,一心想让十四做皇帝,如今希望落空了,当然很不好受,这就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其实一样是她的儿子,谁做皇帝又有什么不同?这个女人实在是自寻烦恼。
这天下午,多日不见的魏珠突然来了,我见他换了普通衣服,不觉有些吃惊。他黯然道:“奴才年老,奏请皇上欲返乡养老,皇上同意了。”
我纳闷道:“既是自己奏请的,为什么又闷闷不乐呢?”
他神情惨淡:“奴才知道的太多,怕没有什么好下场。这次来是向姑娘辞行的。大行皇帝生前常说‘老四对锦瑟确实有心,日后有什么事去求她,应该能成。’所以奴才想求姑娘一个恩典。”
我不悦道:“你不是皇上的人吗?他怎么会对付你?”
他惨笑:“就因为奴才是皇上的人,所以才会有麻烦。”
我怜悯的看着他,说实话他以前对我也确实不错,虽然暗中投向胤禛,对康熙倒也是照顾的很周到。想到这我开口道:“你想求什么恩典?”
他大喜过望:“只求姑娘能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让奴才能安享晚年。奴才保证对以前的事守口如瓶。”
我想了想道:“这样吧,你以前做总管太监时也管过账,我就和皇上说,我聘了你到胭脂楼去做账房,这样他应该不会为难你了。”
“奴才谢姑娘大恩!”他老泪纵横,连连磕头。我命他起身,他感激道:“奴才的干儿子张起麟,对奴才很是忠心。如今姑娘救了奴才一命,奴才无以为报,只能让儿子报答姑娘的大恩大德了!”
我写了封信给他道:“你拿着信去胭脂楼找顾云和,他见了信就明白了,会安排好你的。我也不是真要你去做账房,你只要照顾好自己,不让皇上疑心就行了。”
魏珠感激不尽,又连连磕头,我给了他两千两银票,他千恩万谢的去了。魏珠刚走,就有一个面生的太监进来磕头,自称是魏珠的儿子张起麟,说是来谢我的大恩的。我见他长得器宇轩昂,浓眉大眼的,不禁有了些好感,随口道:“你要是愿意,就留下来伺候我吧,我身边也确实少个忠心伶俐的人。”
他跪下道:“奴才愿意,只是要问过苏总管才行。”
我笑道:“是苏培盛么?没关系,我和他说一声就是,你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就来吧。”
他出去后,我叫来贴身宫女青儿,让他去给苏培盛捎个话,就说我看上了张起麟,想把他要过来。青儿连忙去了。我坐在屋里看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因为是文言文,看着有些吃力,用来消磨时光却是最好的。
晚上刚掌灯,胤禛就来了。昨日刚护送大行皇帝梓宫回来,神『色』有些憔悴。我给他倒了茶,又拿手巾给他净了手脸。他疲惫的倚在短塌上,看着我的书道:“看这个?晚上不怕么?”
我横了他一眼:“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他“呵呵”笑道:“这种怪力『乱』神的书有什么好看的?”
我故意长叹一声:“你这就不懂了。这虽然是鬼怪志异,可是很有些大道理呢。我刚看了篇文章,说是有一对夫妻多年不育,就去问神,神说:生了好儿子是来报恩的,生了坏儿子是来讨债的,你不欠人家的,人家也不欠你的,怎么会有儿子呢?所以说我的不育也说明了我不欠人家的,人家也不欠我的,岂不是件好事?”
他吃惊的长大嘴巴,看了我很久道:“你真这么想?”
我笑道:“当然!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呢!”
胤禛半晌不语,最后竟然拿起我桌上的书,我扣住他的手道:“我还没看完呢!”他反手抓住我的手,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我嘀咕道:“不要脸!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玩浪漫……”胤禛按住我的肩,两眼瞪着我道:“你是嫌我老了是吗?”
我大声道:“你都四十五了,还不老吗?不要不服老好不好?”
他语带苦涩道:“你几乎和十年前一模一样,每次看到你我就恨时光残酷的在我身上留下痕迹,对你却仁慈都很。和你相比,我确实是老了……”
我惊觉他的语气是那样的无奈和悲凉,忍不住安慰他道:“我本来就比你年轻十几岁,其实你真的不老。你身上没一点赘肉,就是三十岁的年轻人也没你这么好的体魄……”
“你不是在安慰我吧?”他低下头俯视我,黯黑的眸子里有着似水的柔情。我胡『乱』的点头,肚子发出的怪响打破了暧昧的气氛,他笑道:“你饿了?传膳吧,我们一起用。”
晚膳时,他问起了张起麟的事。我趁机提起了魏珠。他看了我半天,最后慢吞吞的说道:“他都知道了,想必会遵守约定。我是怕老八他们利用魏珠来编造谎言攻击我。既然你开了口,我也不能驳你的面子,只希望他能好自为之。”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他又问我为什么要张起麟,我开玩笑道:“你没见过他吧?他长得气宇轩昂的,比真的男人还神气。”
胤禛不悦的皱眉:“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要他的?”
我见他像是生气了,忍不住逗他:“你吃醋啊?”
他重重的“哼”了声道:“我会吃一个太监的醋吗?”
我假装失意道:“唉!我原以为你真是吃醋了,为此还雀跃不已,想着你若是承认了我就试着接受你……”
“你说什么?”他的脸红了,有些恼怒又有些懊丧。我嬉笑着只是扒饭,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我更想笑了,只好拿碗遮着自己的脸偷笑。他似乎发觉了,拉下我的碗道:“很好笑吗?”我不语,他腆着脸道:“如果……我承认自己吃醋了,你真的会接受我?”
我睁大眼睛:“我不是已经接受你了吗?不然怎么会和你一桌吃饭呢?”
他似乎明白被我耍了,呆愣在那不说话,最后郁闷的继续吃饭。我觉得心情大好,一口气吃了两碗饭。饭后漱了口,我又让青儿泡了壶安神茶来喝。青儿帮我拿了换洗衣服去浴室,我看着胤禛,他对我点点头:“去吧,我再坐会儿就走了。”
“你不洗吗?”我脱口而出。
他戏谑的笑:“你是在邀请我吗?”
我啐了他一口,小跑着出去了。身后传来胤禛的笑声。洗完澡,我披散着头发回房间,发现胤禛还没走,我径直坐下擦头发,他竟然走到我身后拿过我的梳子帮我梳起头来。我受宠若惊,只是盯着镜子中的他不说话。他悉心的帮我梳好了,从背后搂住我,下巴搁在我头上,微闭双眼道:“真香!我梦见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今天终于成真了……”
我语带艰涩的开口:“你要多少女人没有?何必紧盯住我不放呢?”
他睁眼看着镜中的我,双手沿着我的肩轻抚而下:“你和别人不同,世上只有一个锦瑟,只有一个你……”
我有些感动,不知不觉间把身子靠向他怀里:“我有什么不同?只不过长得漂亮了些。我的脾气很差,既没规矩又没礼貌。心肠也很硬。”
他低笑:“你倒是很了解自己。可惜我就是被没规矩又硬心肠的你深深吸引住了,就像中了蛊一样,十多年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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