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藕花洲

先不论这幅画的价值，光是画中流水先生对吴顺康的感情就无法用金钱衡量，自己万万不能收受这么贵重的东西，于是推辞道：“吴省长，这恐怕不好吧，毕竟是流水先生的一片心意。”

“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宝马增青云，愿你跨上的卢驰骋无疆。”吴顺康发生了不容拒绝的声音，省长的威严又爬上了他的额头，陆青云见推脱不掉，只能说：“定不辜负吴省长的教诲。”

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陆青云问：“对于PX项目，吴省长怎么看。”

吴顺康沉思了半刻，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陆青云还想问问这句偈语如何理解，吴顺康已经下了逐客令，说：“孙书记恐怕等急了，你还不走吗！”

陆青云拿着吴顺康送的名画走出了办公室，半路上停下来展开画又看了一遍，心中顿时有了万马奔腾的气势。

推门进去，孙秋实正在批阅文件，陆青云站在一边静静的等着，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孙秋实拉下老花镜，微微抬了抬头，都没正眼瞧一瞧他，声音低沉地说：“你来了啊”，说完继续低头在文件上飞快地写着什么。

完全是一副省委书记对待下属的腔调，这样的态度陆青云有所预料，只是亲身感受到了还是有些不习惯，张开嘴似乎有一口痰在喉咙里，发音奇怪地回答道：“是的，孙书记，我刚到。”

孙秋实也没让陆青云坐下，接着说：“听说江东想上PX，这是庄鲲鹏的提议还是你的提议。”

进来后一直站着又很拘谨，陆青云浑身不自在，又不敢在孙秋实面前过于放肆，只能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孙秋实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点破了陆青云此行的目的，陆青云见躲不过去，只能哆哆嗦嗦地回答说：“是我的提议。”

孙秋实把老花镜往桌子上一扔，严厉地说：“你的提议，你再说一遍！”

“是我的提议，江东现在要实现可持续的经济发展，唯一的出路便是上马PX项目，江东干部群众都这么认为。”陆青云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去江东才几天，就敢代表江东的干部群众？”孙秋实走到陆青云的面前质问道，两人四目相对，孙秋实眼中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恻隐之心，陆青云握紧拳头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犹犹豫豫。

僵持了一会，孙秋实的态度终于软了下来，语气也显得和缓，说道：“青云，你坐吧。”孙秋实是海津省的省委书记，是陆青云的顶头上司，可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他们俩不是简简单单的上下级关系，他更像是一位慈父，若不是那一场变故，陆青云现在都要称呼孙秋实为“爸爸”了。沉默了许久，陆青云开口问道：“孙璐，还好吧？”

陆青云问出这话，孙秋实彻底脱掉了省委书记的那张皮，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位父亲，一位爱女心切的父亲，他颤抖着说：“孙璐生病了。”

“什么？她现在怎么样了，我要不要……”陆青云知道孙璐肯定是情伤难愈，但是她生病了却是一点都不知晓。“她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差点就死掉了，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孙秋实叹了一口气没再往下说，陆青云伤心地说：“孙书记，是我对不起她。”

陆青云没想到孙秋实会说这些，也不知道他透露这些用意何在，更不明白他拆散自己和孙璐真实的动因是什么，陆青云不想再去猜测，他累了，只想快点结束这段感情，不拖泥带水、不藕断丝连。

“现在好了，过完年她去了香港，今后不会再回来了，《大公报》已经把她召回总部，协助副总编负责新媒体的运营。”说完，孙秋实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踱回到办公桌后面，说：“我希望你们两个人都能有新的开始，尤其对于你，男人还是要以事业为重。”

孙秋实刚才的一番真情流露，短暂而深入，陆青云仍旧沉浸在对孙璐的幻想中，他即使嘴上不说，心里却永远都放不下她，陆青云想再问问孙璐的情况，见孙秋实又披上了省委书记的皮，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从公文包里掏出了那份可研报告，递给孙秋实说：“孙书记，江东要突出重围，只剩下了这一条路。”

“你捡重点的说一说，二十分钟后要开省委常委会。”孙秋实看了看表说。

陆青云长话短说，主要表达了两层意思：江东建设PX项目的各种有利条件和优势，PX项目对于江东，对于国家和民族的意义。

“青云，PX项目对于江东来说是达摩克利斯之剑，就像武侠小说里的情节一样，必须具有深厚的武学功底才能驾驭这柄剑，不然难免伤到自己。”

“可是江东已经没有时间学好武功再闯江湖了，机遇一旦错过要想追赶就难了。”

“话是不错，可是你有把握吗？”孙秋实担忧的问道。

“我知道PX的生产在技术上完全不存在问题，唯一的问题是政治上的风险，民意这关过不了。”

“是啊，老百姓听风就是雨，索性全懂了还好说，最怕这些一知半解的，一被怂恿一被蛊惑就上街散步，现在民怨又这么大，环保事件酿成政治风暴，海津省委也吃不消收拾江东的烂摊子。”

从语气里，陆青云想孙秋实对于PX项目还是很感兴趣的，而且知道PX项目对于中国的深远意义，只是担心稳定的平衡被打破，反倒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我要去开会了，这件事情你最好去趟北京，听听肖老的意见。”孙秋实甩下这句话，匆匆走出了办公室。

在去北京之前，陆青云给艾薇打了一个电话，手机彩铃飘出了五月天的《我不愿让你一个人》，听着听着眼眶有些湿润，以致艾薇接起电话后，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艾薇问：“你怎么了，大男人还会哭鼻子？”

“哦，没事，今晚有空吗，我想找你聊聊PX的事情。”

“当然有空，去哪里谈？”

“嗯，让我想想，藕花洲上的餐厅全部关门了，栖霞山庄也改成了平民饭店，真还没有地方去了。”

《县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