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大明王朝

景山不高，两人没说几句话就登上了山顶，近处的故宫一览无余，眯起眼睛还能看清楚郭沫若题写的“故宫博物院”几个大字，远处的国家大剧院若隐若现，夜晚的能见度比白天好多了，中国的中心在各种颜色灯光的映照下，表现出了繁华过后不一样的景致。

就风骨而言，郭沫若是前高后低，不过这几个字写得还倒真是漂亮，所谓字如其人也总有例外，湘州“胡庆余堂”的招牌还是秦桧手书，也未见字里透出卑劣的人品。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坐在正大光明牌匾下，过一把皇帝瘾，万里江山美人在侧，可惜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周鸿渐豪迈又略显无奈地说。

“能不能做皇帝命里都注定了，好比李自成没有天子之命，最后还不是替爱新觉罗打了天下，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不说远的，袁世凯手握北洋雄兵，竟能将国父孙先生逼退下野，自己来做民国的总统，可他也只有总统的命啊，竟然还想做皇帝，最后还不是落得身败名裂、众叛亲离，所以能不能做皇帝并不是人可以决定的，你即使再强大，上苍不认可你是真命天子，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年纪轻轻，这么相信命运了啊，我和你一样的年纪，可是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要站上天安门城楼，喊一句‘同志们辛苦了’，虽然现在相差十万八千里，但是我直到现在都不觉得当初的我很狂妄，如果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我恐怕连县长的位置都够不到。”

说完，一阵寒风吹来，两人都被这凉飕飕的西北风吹得裹紧了外套，高处不胜寒，要成为伟人就要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孤独与寒冷，而陆青云渴望的是生活无微不至的温暖，他排斥那种寒冷，更忍受不了孤独。

“人只要活着，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无非是概率的问题，比如毛主席他老人家虽然死了，到现在都还发挥着很大的作用，是我们国家的定海神针，你说是不是。”陆青云指着山脚下的一颗树，接着说：“这就是崇祯皇帝上吊的那棵树，大明王朝是被这棵树终结的。”

“你说笑了，这棵树岂能终结大明王朝，明朝是被自己的人民推翻的，崇祯皇帝虽然是一位勤恳的实干家，但是目光还是狭隘，谋得了一时谋不了长远，最终还是被时代抛弃了。”

说到明朝，说到崇祯皇帝，世人总是哀叹命运对其不公，假如他能生在盛世，虽不能比肩唐宗宋祖，但是推进类似“隆庆新政”与“万历新政”的改革应该不在话下。

“是啊，***建国才六十多年，这个体制并没有烂到根子里，并非无可救药，许多人都想打破这个旧世界，我倒想不如好好的改造，或许我们这代人的作为就在这里了。”

望着满天的星斗，这种能看见星星的夜晚在北京并不常见，今天不知为何晴空万里，连那月亮都比往常明亮了许多，甚至照得大地也光彩动人了起来，给朴素的冬天带来了一些色彩。一片繁荣的景象之下可能既暗藏着衰败的种子，这种子默默发芽，直到冲出地面的那一刻成为倾覆强大王朝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盛极而衰任何一个当政者都不愿意见到。

正说着话，艾薇来了电话，问陆青云在什么地方，陆青云说正在景山公园，逛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回去，“我在东方君悦，刚和港商谈完事，我过去找你，大概二十分钟到吧。”艾薇说完没等陆青云回复，就挂断了电话。

陆青云问：“周县长喜欢北京吗？”

“说实话很向往却不喜欢，这里的人都有一股子傲气，不容易相处。”

“你是在说我吧，周县长可是拐着弯骂……”陆青云笑着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在你的地界我怎么敢骂你，要骂也要回江东再骂啊。”周鸿渐爽朗的笑出了声。

“周县长，其实人和人在一起都是缘分，我很珍惜我的经历，江东让我经历了很多，我永远也忘不了。”

周鸿渐没有接陆青云的茬，他的心里总还是有点疙瘩，觉得陆青云搅了他的局，可是反过来想想，不是陆青云来也会有另外的人来，自己憎恨的是“陆书记”而不是陆青云，而真实的陆青云为人还是不错的，如果两个人不是政敌，可能会成为忘年交。

“今天白天艾薇在，我没好意思问，马列张和艾薇说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再保密一个晚上，明天你自然就知道了。”

“那你说，江东能实现二十几年来‘县改市’的夙愿吗？”

“这个真还不好说，‘县改市’并非江东自己的事情，牵扯到湘州还有海津，甚至还具有标杆意义，另外省份也有相同的情况，无数双眼睛都盯着，牵一发而动全身，仅仅凭江东自己的力量要实现‘县改市’几乎没有可能，而要阻止湘州把江东‘县改区’也完全是螳臂当车。”

“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找不到其中的关节所在，是否存在四两拨千斤的可能，是否有力挽狂澜的变数，一百多万江东百姓期盼江东县变成江东市可是期盼了二十几年了。”

“这我也找不到，四两拨千斤谈何容易！”

“陆书记，来北京之前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是来了之后，我觉得‘四两’就在我的身边。”

“什么，就在我们的身边？”

“不是我们，是我。”周鸿渐故弄玄虚，陆青云又摸不到头脑，周鸿渐继续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江东市就靠你了。”

“我！”陆青云吃惊地说，“对，只有你有能力让江东县变成江东市。”

艾薇在远处喊了一声：“青云，快过来。”

“好了，我自己回昆仑，明早见。”周鸿渐知趣的从另一个方向转身离去。

“你不是很不喜欢那老家伙吗，还好他识趣，自己先走了。”说完，艾薇挽起了陆青云的胳膊。在北京，艾薇人生地不熟是完全放得开的，倒是陆青云有些拘谨，虽然北京是有几千万人口的大城市，可是保不准就会遇到一两个熟人，况且许多中直机关的干部就住在皇城内，遇到他们的几率很大。

《县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