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规天矩地

陆青云抬起手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五点了，艾薇一直好奇，为什么陆青云和周鸿渐都不问她，马列张和她说的是什么地方，陆青云其实已经猜出了一些，周鸿渐因为和艾薇交情还浅不方便问，所以两人都没有开口问她。

“这要问陆大书记，我可不知道。”艾薇埋怨地说。

“我们要去的地方理论上快下班了，可是实际上没有下班和上班的概念，我看今天时间差不多了，那个地方我们明早再去。”陆青云说完，周鸿渐被绕得云里雾里，艾薇却有些不高兴：“哼，原来你知道那地方啊，那还要我做什么，晚上我不陪你们玩了，你自己来开车，我走了。”说完，艾薇把车停在路边，熄火，把钥匙丢给了陆青云，转身下了车。

陆青云见状慌忙从后座下车，小跑了几步拉住了艾薇的胳膊，说：“不许生气，在北京还要你帮忙了。”

“你都不需要我，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刚才我就生气了，在马列张面前我放低姿态还不是为了你，你竟然还嫌弃我！”

“艾薇，你应该了解我，如果你还计较这点小事，会让人看笑话的。”

“我是爱计较的人吗？笑话就笑话，我才不怕了，你别拉着我，我晚上真有事情，等忙完了再找你。”女人并不在乎男人是对还是错，在乎的是他对自己的态度，态度决定了自己在那个男人心目中的地位，陆青云为了她从汽车里跑出来，在北京街头陆青云可能还会遇到熟人，他能够这么坦然，说明自己在他心里多少还有些分量，想到这里她会心的笑了一下。

因为艾薇把车停在了主干道上，后面被堵住的汽车不停的按喇叭，陆青云说：“路上小心，等会电话联系。”便匆匆回到了车里，然后发动汽车消失在了北京的钢铁巨流之中。

听说他们要来北京，艾薇立刻订了两间昆仑饭店的大床房，很贴心的把两张房卡放在了汽车仪表盘上，“你看艾薇是不是有她父亲的做派，连房间都帮我们订好了——昆仑饭店。”陆青云透过反光镜看了一眼周鸿渐，他点点头说：“有过之而不及”。

到了昆仑饭店两人各自进了房间，周鸿渐一摸后背尽然凉丝丝的，想必是刚才进民政部的时候被吓的，果然是天子之城，北京处处透出了骨子里的威严。

周鸿渐爽快的冲了一个热水澡，刚刚坐下来打开电视，陆青云就来了电话让他准备准备可以去吃饭了。因为昆仑饭店和海津省产业界之间有着非比寻常的渊源，周鸿渐为了招商引资来过很多次，可能比陆青云来得还要多，于是介绍陆青云去“易舍鲁菜餐厅”，陆青云觉得这个建议不错，昆仑饭店的鲁菜做得还算地道，不止一次听人说起过，只是没想到会和周鸿渐一起来品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现在两人为了共同的利益，或者说是为了江东的利益，化敌为友并肩站在了同一条战壕里。

两人要了一间小包厢，易舍的布置是混搭风格，装潢参照的全部是南方园林的样式，流水翠竹相映成趣，一派江南水乡的风韵，而软装却处处展现了北方粗犷的气息，又因为是在北京的缘故还有了几分皇家的雍容大气。

“规天矩地”的牌匾悬挂在包厢的正位上方，陆青云转身指着这四个字对周鸿渐说：“周县长，做人自然应该守规矩，但是做事如果处处小心而不逾矩，恐怕也做成不了什么大事吧。”

“男子汉大丈夫为人处世只有八个字‘思圆行方，行胜于言’，我这一辈子兜兜转转也没绕出这八个字，对了，我一直有一事想问你，可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今天你我身在北京，是应该放掉那些纷扰，好好交一交心，来，我们干一杯。”陆青云拿起一杯茅台一饮而尽，周鸿渐也不甘示弱，喝下了自己杯中的酒。

“湘州乃至海津官场一直有一种说法，说你南下湘州来江东担任县委书记，北京的大首长给你写了‘八个字’，众所周知现在的大首长是不轻易给人写字的，我听许多人很多次提起这‘八个字’，而你却从来没说起过，到底有没有这‘八个字’，如果有，是哪‘八个字’，能讲一讲吗，我保证守口如瓶。”

“周县长啊，你不是说问一个问题吗，怎么一下子变成两个问题了，我可只能回答一个啊。”

两人拿起酒杯又碰了一下，茅台顺着喉咙下到胃里，陆青云感觉一股股暖流顺着血管跑遍了全身，通体的筋脉都顺畅了，要是能喝上10瓶，就和武侠小说里写的一样可以轻松地打通任督二脉，要不是遏制“三公消费”，这茅台的价格还是天上飞，陆青云也不会喝得这么随性，茅台现在才回归了原来的价值。

“周县长，酒都喝到了这里，我可以告诉你，的确有这‘八个字’，至于写了什么，除了肖万方之外再没人知道，连孙秋实都不知道，所以我不想破例，当初大首长给我写这‘八个字’的时候，也是为了勉励和激励我，而不是让我用来炫耀，还请周县长理解。”

听到陆青云这么说了，周鸿渐不再追问，切换了话题，说：“这篇不是‘昆明湖记’吗，你觉得是乾隆皇帝扩建昆明湖，究竟是为了治水还是为了享受？”

陆青云看了看背后的红色背景，位于“转轮藏”正殿石碑上的《万寿山昆明湖记》被拓到了这里，乾隆帝手书的金色大字刚劲有力，帝王才有的霸气在挥毫中显露了几分柔骨，“修昆明湖或许是为了尽孝吧，皇太后六十寿诞，他送给母亲的大礼。”

“这个说法倒是新颖，不过乾隆皇帝对母亲十分孝顺这在历史上是出了名的，细细想来也不全无道理。”

“当然有道理了，皇太后六十、七十、八十大寿庆典，一次比一次隆重，特别是八十万寿，年过六旬的乾隆皇帝还穿上戏服亲自为皇太后演戏，这个年纪还能承欢膝下，他可能也是有史以来最幸福的皇帝。”

“陆书记，要不晚上我们去景山走一圈，看看北京的夜景，如何？”

景山看夜景最美妙不过，周鸿渐既然邀请了自己，他也不好推辞便欣然应允。因为喝了一点酒，两人打车去了景山公园，从西板桥上的山，这个时节景山的银杏叶落得差不多了，已经见不到银杏铺满草地一片金黄的景象，只有零零碎碎的几片残叶还挂在枝头，草地上也难觅银杏叶的踪影，陆青云说：“这景山总是充满了悲伤的味道，我离开北京到湘州去，最后来的地方也是景山，因为这里能看到紫禁城，而紫禁城是中国的中心，湘州再美也只是中国的角落，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去湘州是福是祸，满心忧愁、满身倦怠。”

《县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