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外面天很黑,风在天空中鸣响。最后他恼火地砸了下键盘,决定还是先去看看其他作者的创作经验,万一能学到一些诀窍呢?于是他在百度里搜:怎么写恐怖故事。
搜出来一大溜结果,教别人写鬼故事的人真多。
他运气不错,点开的第一篇文章就是一个赫赫有名的惊悚作家的创作谈,他已经出版了三十本恐怖小说了,除了最近的两本,每一本猫郎君都看过。他在文章里用诙谐的口吻讲了一些创作恐怖故事的经验和技巧,可惜这篇文章只有一半,另一半“网页无法显示”了。
他急的抓耳挠腮,便按照作家留下的邮箱写了一封措词诚恳的信,先是假惺惺表达了对作家的景仰之情,接着委婉地请求他教自己写恐怖故事。
这封信发出去,他每天都要登陆几次邮箱,一看到有新邮件的显示,心就激动得嘣嘣直跳。
可每次都是广告。
他等了好几天,也没有等到作家的回音,他没觉得不高兴,只是有点失落。其实他也知道,收不到回信很正常,作家那么忙……
又过了一天,他在网上看到了作家的讣告,就是那个作家,他写信的那个。他被一辆飞驰的丰田SUV从头上碾过去了……
他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难过了一整天,他想自己再也收不到作家的回信了。作家的信箱将在浩如烟海的网络里被湮没,就像沉入海底泥沙的箱子,永远不会再被打开了。
他默默登陆了邮箱,写了一封信,只有四个字:一路走好!发到了那个跟随主人一同睡去的邮箱。这四个字是他送给作家的一束黄**,他用这几个字给素未谋面的偶像送行。
可是令他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他哀伤的祝愿刚发过去,音箱里就响起了短促的提示音,那个信箱竟然回复了一封信。
“邮件回复:一路走好!”这个粗黑的标题静静横亘在未读邮件栏中,显得煞是扎眼。
或许这只是一封自动回复,他想。他慢慢把鼠标移过去,点开,顿时傻眼了,那是一封正式的回信,显然是主人一个字一个字敲打上去的。
信中写道:
“你好,朋友,谢谢你对我善意的祝福,我已收到,再次感谢,有机会来世再见!”
这封回信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他的手无法自控地哆嗦起来,就像个患了帕金森病的老年人。
他发了半晌呆,狠下心写了封回信,他要问个清楚:真的是你吗?可报纸上说你……
对方立刻回复过来:报纸虽然未必可信,但在这件事上确是真的,现在我空闲的时间很多,如你愿意,我们可以经常通信……
他硬把恐惧压下去,回道:如果真的是您,那当然好,可是我怎么确认就是您呢?
“这好办。”作家回信写道,“我给你发一张我现在的照片。”
他迫不及待打开附件里的照片,果然是作家,不会错的,下半张脸,尤其是嘴巴,跟他出版那些书的扉页照片上简直一模一样。那上面的半张脸像吗?不知道,因为只有下面这一半,上面没了,在车祸中被削掉了。
他的白衬衫上凝固着一块一块发黑的血迹,背景是一团黑暗……
就是从那天开始,他们你一封我一封地通起信来,作家的语气是那么平易近人,他恳求作家教他写作恐怖故事,作家答应得很爽快,详细地提供了许多建议给他。
他把这些宝贵的建议看了无数遍,甚至把那些标点符号都背下来了,可是,还是写不出来。
最后他绝望地给作家写信:我不写了,我写不好,我不是这块材料,我放弃了。
作家鼓励他坚持,一连写了好几封信给他,可他沉浸在懊丧中,破天荒地头一次怠慢了作家,没有回信。
作家只好写了封很长的信,信的开头说:要不这样吧……
那封信的后面像车厢一样挂着两个短篇,署名都空着,作家说,添上你的名字,发给杂志吧,以后我每隔两三天就会写一篇恐怖故事发给到你信箱,我这里的素材多得是,时间也充裕,稿费权当我送你的礼物了。
事实证明作家说话是算数的,一天又一天过去,他每三两天都会准时把写好的故事发过来,然后由猫郎君挂上自己的名字,寄给不同杂志的编辑,风雨无阻(当然,作家呆的地方不刮风也不下雨)。
就这样,猫郎君成为了一名杂志写手,编辑们都反映他写得不错。他的故事被读者贴到网上,不少网友看了后留言:风格跟XXX很像哦。
XXX就是那个死去的作家,群众的眼睛真是雪亮。
到今天,这一年多,猫郎君已经发表了六十多篇恐怖故事,其实这里的每一篇都出自那个作家之手,跟猫郎君这个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也包括你正在看的这一篇,和前面的那些……
现在没什么人听广播了,也许哪天广播就被取消了,不过那倒也好。
我是西城广播电台的主持人,主持着一档午夜的冷门节目,在绝大多数正常人都在睡觉的时段里,我干巴巴地为少数不愿或不能睡觉的听众朋友讲述一些城市里的奇闻怪事,用我的声音按摩他们的头脑。
我桌子上有一部深红色的电话机,它是我那个节目的热线,我每天都要在我的节目里把它的号码念上个十几遍,因此,偶尔也会有听众打来电话,好心地给我提供他们的故事。
他们的故事绝大多数都很无聊,无非是些小市民的生活琐事,没人希罕听。
不过,偶尔也有例外。
比方说,我昨天下午接到的那个电话。
那真是个奇怪的电话。它是由一个中年男人打进来的,为我讲述了一件离奇的事,我之所以认为它离奇,是因为他所说的完全超乎我的想像。但是从他诚恳、一本正经的口吻里,我又感觉这个故事不像假的。
他说他叫刘峥,本市人,结婚七年,人们都说七年的婚姻会出现一些瘙痒,的确,最近他和妻子在感情上就出现了一些裂痕,甚至达到了动用武力互相殴打的程度。他承认主要责任在他,他和别的女人有了点不清不楚瓜葛,被妻子敏锐地察觉了。
当他讲到这里时,我还没有对这个故事提起多大的兴趣,我委婉地建议他把电话打给《午夜倾心》的主持人那雪,我说她才是专门解答情感问题的大拿。
但这个男人马上抢着说,王维老师你让我说完,我还没说完呢,请你往下听。
我皱皱眉头,又不好硬挂掉电话,只好由着他往下说。
他说,他妻子察觉了他的不忠之后,就开始闹事,在摔烂了家里所有能举得起的物品后,她还是不够解气,于是就去摔自己。上周六晚上,她爬上了小区附近一栋四层高的楼房,那栋楼紧靠着马路,带有一些西方建筑的风格,是上世纪三十年代由苏联人修建的,一直使用到今天,现在仍作为市水利局的办公楼指挥着西城市地下水的流向。他妻子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爬到了楼顶,然后,啪的跳了下来。
她这一跳把我也吓了一跳,我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没想到这么快就见了血。我定了定神,立即关心地追问他妻子现在怎么样了。
“还好,算她命大,只是右腿骨裂。”
我长出了一口气。
“可是……”他欲言又止。
他吞吞吐吐地说,“可是,接下来在她身上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怪事?”我重复着。
他忽然不说话了,停了足有几秒钟,听筒里一片静默的沙沙声,我觉得他是在犹豫着什么,接着他的声音还是传来了,压得很低,简直就是用气流在同我讲话了,他悄悄地说:“我妻子她、她好像被一个鬼魂给附身了。”
他的声音像电流一样穿过了我的脊背,使我的后背一阵酥麻。
根据他的讲述,她的妻子被送到医院时已经人事不醒,经过抢救后脱离了危险,昏迷了两天一夜,他像个称职的丈夫那样日夜陪护在她身边,第三天她终于苏醒过来,可是令刘峥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她的声音竟然变了,不是从前他熟悉的圆润甜美的女声,而是一个陌生男人的粗哑嗓音,就像一个男人正躺在她身体里说话。与此同时,刘峥发现她的眼神也与原来大不相同了,那眼神硬邦邦的,看上去极为陌生。
她躺在病**呆呆地注视着刘峥,然后慢慢低下头,将自己的身体察看了一遍,又伸出手摸着头发和脸,愣怔了片刻,便爆发出一阵粗鲁的笑声,那不折不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笑声,刘峥形容道,就是在小饭店的酒桌前经常能听到的那种肆无忌惮的笑。随后她猛地跳下床,就朝门外冲去,刘峥和一个男医生用尽全身力气都按不住她,最后一针安定剂的威力才迫使她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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